九月十四
阴。
有风,风吹得风沙漫天,黄叶在街头翻滚,有几片焦枯的树叶被风卷上了天空,再慢慢的掉落,终于落入街中的人群里,被路人踩在脚下,踩得粉身碎骨。
严讌儿昨夜没回花积山,睡在了医馆里,清晨醒来感觉头好痛,昨夜的酒依旧未消。
诊堂。
大清早就有了病人,沈方鹤正坐在堂中为病人诊脉。
徐离去了哪里?没看到。
徐离是快晌午时才回来的,沈方鹤没问他为什么出去这么久,年轻人爱玩,偶尔出去逛逛也可以。
沈方鹤没问,徐离却有话说,凑近了沈、严二人说出了在街上遇见的一件奇事。
“早上出去买菜,在虎头巷巷口看到一个乞丐,这乞丐看年龄不大,估计跟我不相上下,脸抹得灰不溜秋的,看不见肤色是黑是白,最奇怪的是这乞丐的腿。”
严讌儿问道:“腿怎么了?”
“废了,”徐离神情有些黯然,像是在为乞丐难过,“那乞丐一直跪在地上,走动时是双手拄地,腿拖在地上向前挪动,平常人的一步他就要挪上两到三次。”
人不是生来都健全的,不论是瘸子或是瞎子,只要能勇敢地面对人生,这些与生俱来的残疾都算不得什么。
严讌儿撇嘴道:“这又有什么稀奇之处,天下间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多了。”
徐离微笑道:“姑姑听我说完,这乞丐在巷口讨了一两个时辰的钱,估摸着也没有几文,我看他摸摸怀里又掏出了一些散碎银子,不知道讨了多久积攒下来的,只见他把这些银子在手中掂了又掂,又塞回怀中,两手撑着地慢慢的走了。”
沈方鹤料定下面发生的事必有奇怪之处,忙问道:“接下来他去了哪里?”
“赌坊。”
沈、严二人大感意外,一个以讨饭为生的残废乞丐,竟然去了赌坊,难道是去赌坊讨钱?
“是去赌钱。”
严讌儿冷哼道:“看来这乞丐也是个赌鬼,说不定他那双腿就是因为赌钱被别人打残废的。”
徐离苦笑道:“我开始也怀疑是这样的,可看了他的赌技后我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难道他很厉害?”
“何止是厉害,可以说是出神入化,连赌十把赢了七把,输的三把每次只下了一两银子的赌注,剩下的七把每次都是全押。”
赌了十次,十赌七中。
而且是输就少押,赢则全押。
这赌技,严讌儿自叹不如。
沈方鹤不懂赌钱,徐离说得活灵活现的,可惜他却想到了别的地方,这上山童只有一家赌坊,经过这两次事后赌坊还在开,难道说这吕瘸子不害怕,还有那日在青龙洼的弓弩手肯定也是吕瘸子的人,看来这吕瘸子这些年在上山童没少用心。
“这人有点意思!”
严讌儿猛地一拍桌子,惊醒了沉思中沈方鹤,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那乞丐怎么了?”
“赢了,”徐离答道,“乞丐赢了,赢了很多银子。”
沈方鹤感叹道:“赢了就好,这样他就能吃饱穿暖,不用忍饥挨饿了。”
严讌儿却不这样认为,在她的认为爱赌的人不会因为一次赢钱就此收手的,赢了钱的赌徒往往会认为自己吉星高照,接下来会乘胜追击,直到输得卖田卖地卖裤子为止。
“不是这样的,”徐离的话更让两人吃惊,“赢来的银子乞丐却没装进自己的口袋,一出门就分给了守在赌坊门口的乞丐和穷人们。”
沈方鹤奇道:“这些乞丐和穷人们怎么会守在门外?他们怎么知道会有人分银子给他的?”
徐离道:“听说今天是那乞丐第三次分银子了,前两日分得更多。”
沈方鹤沉默了,严讌儿也不说话了,两人心里都在想同一个问题:“这乞丐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不怕吕瘸子等人报复他?”
“后来呢?他又去了哪里?”
“青龙洼,我跟着他远远地看着他走进了青龙洼的青龙桥底。”
沈方鹤皱紧了眉头:“难道他住在青龙桥的桥洞里?”
徐离点头道:“我估摸着也是这样。”
一个一连三天分几百两银子给别人的人,竟然自己住在桥洞里,说来都没人相信。
严讌儿喃喃道:“真是个怪人,看来我要认识认识这位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