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老房出棺。
龚太平果然说到做到,和尚道士请来了一大班,念经焚符,耍得好不热闹。
吹鼓手吹吹打打,哀乐声声催人泪下。
老房生前无妻无子,龚太平花钱给雇了个人充当孝子,举着幡走在棺前,后面十六人抬着棺材,再后面就是和尚道士与送葬的街坊邻居和看热闹的人们。
沈方鹤混在人群中,拉低帽檐偷偷的观看送葬的人群,猛然发现有好多自己没见过的人,这些人虽穿着打扮与平常人一样,可眼中精光毕现,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沈方鹤暗道:看来这些都是龚太平的人,这龚太平弄这些人来做什么?难道他还怕有人会抢老房的尸体?
墓穴挖在丁河边的一块土地上,旁边就是一片小树林。树林边有个茅草屋,看来是秋季村民看果树搭建的。
随着鞭炮齐鸣哀乐声声,老房的坟头添完最后一锹土,街坊亲朋跪拜行礼,见证了老房人生的最后一步。
尘埃落定,宾客散尽,河边堆起了一座孤坟,风吹得坟上的纸幡烈烈作响。
龚太平站在老房的坟前快半个时辰了,近半个时辰纹丝未动。
“龚司集,该回去了。”
龚太平回过头,看到了头脸裹在棉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沈方鹤。
“先生先回去吧,我想多陪陪他。”
活人陪死人都是表面功夫,生前对他好一点远胜过死后的哭天喊地。
“司集若是思念老友为何不晚上住在这茅屋中陪陪老房?”
龚太平一拍手:“先生言之有理!河东本来就有孝子陪墓的说法,老房也没有儿子,今晚我就约上几个朋友陪他一晚。”
“那敢情好,”沈方鹤感叹道,“司集这般义气,老房泉下若有知,定会感激涕零,说不定还会爬出来与几位喝个一醉方休。”
“那倒不至于,只要我等心里安静就可以了。”
“好吧,司集大人在这里慢慢的陪着他吧,敝人就先回去了。”
沈方鹤踏着厚厚的积雪走了,他才不愿意把工夫浪费在一个死人身上,这种陪死人玩儿的游戏对他来说就是傻子的行为,虽然他知道龚太平不是傻子。
医馆。
未时刚过,龚太平匆匆走进了医馆。
“坐。”
“不,”龚太平摇摇头,“恐怕我坐不了了,小六儿刚才来找过我,让我去商量他爹的后事。”
连坐下都没工夫,自然不能兑现昨夜的承诺。
沈方鹤没理他,想看看他怎么做。
龚太平也知理亏,讪笑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沈方鹤。
“先生,很抱歉,”龚太平一拱手,“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假如在下能活过这两日,一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先生。”
沈方鹤捏了捏手中几乎空无一物的荷包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龚太平答道:“这是我家收到的一封信,我问过老房,他也收到过。”
龚太平说完拱手走了,消失在雪地里的背影带着几许苍凉与无奈。
荷包里有一张纸,就是龚太平所说的信,信上只有四个字:贪心者杀!
白纸红字,艳红如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一旁的薛尽欢看得呆了,失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是贪心者?要杀他们的人又是谁?”
沈方鹤淡淡的答道:“死的人都是贪心人,没有人杀他们,是贪心害死了他们自己。”
午后的斜阳没了温度,只留一抹灿烂的云霞,映红了原野与房顶的雪。
晴后的天格外的冷,雪没融化,冰在一点点加厚。
没人知道河道几时能通,看情形要到来年的春。
“看来今年的春节又要在外面过了!”
沈方鹤很感慨,突然想起了远在侯家集的亲人朋友。严讌儿有没有回侯家集,丁苗与兰舟,思来想去最担忧的还是李东平与张怜儿。
李东平带怜儿去了省城的威武镖局,好长一段日子没有音信了,此间事了若再无消息,该去省城看看了。
正当沈方鹤胡思乱想之际,金如意来了,这个时候她怎么会来?她叔叔停丧期间,连龚太平都被找去商议丧事了,作为侄女的她怎会到医馆来?莫非是病了?
这解释合理,天大的事也不能阻挡病人看病。
沈方鹤猜对了一半,金如意一开口就是:头疼!
可头疼一定是有病吗?
答案是不一定!
好多人遇到了弄不明白的事都会叫头疼。
金如意也是如此,这头疼如果也叫病,这次金如意病得很是不轻。
“什么事惹得金掌柜这样?”
“这个。”
金如意取出一张纸递给沈方鹤。
一张纸,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