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泾河水面外的长安城。
凡是城中百姓,无论三教九流,士农工商,在这一刻,都无法忽视眼前所见。
明明是白日阳气正盛之时,天朗气清之日,怎么天上乌云比往日下雨时还要来的快,而且,这云层是不是也太厚了些,几乎遮盖了整座长安城。
五凤楼下,刚刚回到城里的赵从道,抬头刚一瞥见天上那阵渐渐向长安城覆盖的乌云,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上方,就皱起了眉头。
好重的鬼气啊……
那便宜师傅说的大难就是这个?
然后他就看见了五凤楼大门前出来的康伯武,还有那个什么袁家的三公子,个个神态都说不上是乐观。
康伯武一见赵从道,就立马问道:“赵从道,你看见御马郎没有?”
赵从道伸出指头随便往后一指:“我在泾河岸边看见了他,出什么事了,跟赌场欠了债似的?”
袁离照急道:“现在事不宜迟,康将军,我还要赶赴洪福寺诵经台,城中百姓安全事宜,就交由诸位文武官员了。”
康伯武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重重地点了点头。
袁离照一甩锦袍,步下带风,急匆匆就径走出了五凤楼大门。
赵从道不知道这个袁家公子卖什么药,但见康伯武容色越发紧张,再结合天上那阵奇怪的乌云,这事看来小不了。
待到袁离照走后,康伯武一把抓住赵从道的手,快步边走边急着道:“赵从道,现在长安城大事当头,你小子带来的那个神人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他所指的,当然是梅山郭申。
郭申临走前曾经告诫他们要早日启程,而现在长安城内果然将有大事临头,康伯武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位赵从道极少提过的师傅。
赵从道指了指地下道:“他说他老人家之前要去一趟阴曹地府,说不定就是跟现在长安城里的事有关呢,天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果然是这样,该死!”
康伯武恨声骂了一句,又抬头瞧了一眼天上越发浓密几乎快要遮蔽日光的黑云,“袁家公子刚刚来报,说长安城外有大批阴鬼之云靠近,可能是鬼门大开,怨魂来袭之兆,让城中文武官员上下都做好疏防准备。现在看,这鬼云当真不小啊。”
“鬼乃阴灵也,一日至晚,交申酉戌亥时方出。大白天的阳气正盛,也能有鬼门大开?”赵从道听到这,他就算不入修行,也知道白日里阳盛阴衰,人气足而阴气少的事,这种情况已经是反常中的反常了。
康伯武眉中深锁,对于此难现在也是没有把握:“若是那御马郎在就好些了,现在也不知道这阴诡邪云里什么时候会冒出鬼来,不可小觑。”
他在这说时,忽然听得身侧一阵轻风响过,回眼一瞧,赵从道已经从旁跳上墙梁,解下了随身的弓箭。
“征不待时,我先到高处去候着这帮鬼祟,你手下这帮兵应该也有能对付鬼的兵器,走啦!”
“赵从道!”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小子的秉性,但如此紧急之下,他还是选择了独往独来,这让康伯武更是无可奈何。
但眼下十万火急,康伯武要做的事,确实就是如赵从道所言,调集兵马,与长安本地军兵一起,让百姓居家不出的同时,布防抗击那顶上不知何时便会袭来的妖云。
而袁离照的任务,则是前往洪福寺诵经台,以他父子之力,去开卷诵念那崔判官带来的一部分大乘真经《虚空藏经》。
本来以正常情况而论,袁离照应对这种祸及全城百姓的大难,最稳妥的方法,应该是将这几页真经提前刊印副本,或者从经文中临时印制符箓分发到家家户户,这样每家每户才能尽可能确保安全。
可是,这片黑云来得太快,根本不给袁家任何准备的机会,袁离照为今之计,只能与自己的父亲袁观泰一道前往洪福寺。
由他二人在洪福寺开卷诵经,用大乘真经之妙道,以期能发挥一二作用,阻挡这顶上的漫天黑云中无尽的鬼厉之气。
自玄奘法师取回真经传布中土之后,千年已过,长安城也经历过战乱人祸,当年传布大乘真经的誊黄寺与雁塔寺如今早在数百年前就化作了劫灰,而洪福寺正是天下太平后,由袁家在原先誊黄寺的地基上再度兴建而起的一座寺院,到如今少说也有近三百年的历史。
洪福寺的宝殿内,住持残云和尚眼望顶上天穹鬼云已经遮蔽日光,整片天空极目望去,已经接近于傍晚夜幕。
“冤孽,冤孽啊……”残云和尚与众多僧众聚集于大殿外诵经台,他们修为浅薄,也都从那鬼云中看到了无穷骇厉,可怖至极的漫天怨气。
就是十八层地狱的饿鬼出世,恐怕也没有如此之怨厉。
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已经在洪福寺大殿上焚香沐浴完毕,换了一身简素布衣,坐定蒲团的袁家当家袁观泰身上。
袁观泰有着术冠长安之美名,却也不光精通术数卜卦,也于佛理道经颇有见解,甚至凌驾于残云和尚这个年过了七十的洪福寺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