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音看了下方城池,笑道:“这片地界以前还没去过呢,正好逛逛。”
两人降落到了城外,一路行走入城,这城门盘查之松散,让吴逸也颇为吃惊,甚至没有盘查来往路引,就这么让他俩进去了。
宋棠音倒是习以为常,嘿嘿道:“这东胜神洲各国城相安无事已久,又没什么盗匪妖怪,自然查得也就松了。”
结果她兴致勃勃进了城,原本和吴逸说好的是来买立字据用的纸笔,结果她一进城中,身子走着走着,就在吴逸眼前大摇大摆地拐到了一个地方,赌坊。
在吴逸眼里她进去时笑得万花羞惭,明艳照人,而不多时,就变成了一副哭丧脸。
吴逸跟在她身边,这一回他是亲眼目睹了这姑娘是怎么眼睁睁地以奇差无比的赌运输掉一身的银子的。
真的是押哪儿哪输,无一例外。
宋棠音耷拉着一颗头,出赌坊时,是光着脚晃着银铃走出来的,那双鞋是她出发前往北俱芦洲之前,在山门下城镇买的一双绣鞋,就在刚刚被她输了拿去抵了赌债。
她走出了赌坊直过了七八丈,才忽而恍然大惊道:“完了,我的钱都输光了,没钱买纸笔了怎么办?”
吴逸听得直接白眼都翻到了天上,合着你之前根本没想着啊,这哪有一点刚成仙体之人的名门弟子的样子,这不十足地纯纯赌狗吗?
初见她时就是在宝象府街上的赌桌前,现在两人都今非昔比,她行走在市井之间,却还是依然如故,某种意义上,也真该说是初心不忘了。
不过以他们现在仙体已成,宋棠音又是名门之后,她应该也懂得一些炼石成金之术,所以吴逸也只是吃惊于宋棠音的赌性,却不担心她会无计可施。
果然,她略一沉吟,转身就朝向吴逸,两只晶眸灼灼道:“你身上有没有带银两?”
吴逸自然是耸肩摇头,此来匆忙,他身上的银两全都在了京城。
听到吴逸身上没带银两,宋棠音两道绣眉又拧做了一团噘起嘴作沉思之状,然后她就又拉起了吴逸的手。
“干嘛?”吴逸奇道。
“赚钱去。”宋棠音对他报以一个胸有定计的眼神。
然后当他被宋棠音拉着手走到了街道繁华中的一处路口时,只见宋棠音站定一处,挺起胸膛,深吸吐纳,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张檀口,以澈然澄亮的嗓门高喊了出来。
“瞧一瞧!看一看!各位新傲来州的乡亲父老,小女子途经贵宝地,因为诸事缠身,盘缠将尽,就在这儿给各位耍几套拳,各位有钱的捧的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喂……”
吴逸:“……”
宋棠音是名门弟子,以她的拳法,随手舞几下都能技惊四座,无论用什么法术要弄到钱吴逸一点都不会惊讶。
但,她选择了让吴逸最为跌破眼镜的方式。
几套拳下来,尽管宋棠音打的都是最粗浅的长拳,但身手之夭矫飞腾哪里是东胜神洲百姓见过的,无论懂不懂行,都自是满堂喝彩,不多时,他们的钱就都扔到了吴逸手中。
待到宋棠音歇了拳架,周围人都走散后,吴逸才没好气地捧着一堆碎银,嘴角抽搐着道:“你一个仙宗弟子,居然能想到卖艺这种法子?”
宋棠音却丝毫不觉得不妥:“这有什么?劳力所得光明正大,有什么不光彩的呢?我要是用什么点石成金这种旁门左道,反而不成个功果,更何况,也没意思。”
吴逸也没话说了,一来是此理确实不假,二来是他彻底领教了这宋姑娘的奇行异举,只能摇头苦笑。
不过这也让他越发开始欣赏起这个奇女子来了。
她眼里放光,甜甜笑着,从吴逸手中接过这一捧碎银子,走到无人之间,将它们尽数倒在了衣裳腰间系着的一个精致荷包里。
那荷包本小,不过半掌之大,却原来也是个容纳量不小的灵宝,顷刻间就容纳了宋棠音耍拳卖艺得来的几十两银两。
这一回她可算是吸取了教训,终于没再赌了,真的买了纸笔,当然,更是买了一堆酒肉,和吴逸寻了一处方便望景的废弃寺庙坐在顶上,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写下了字据。
吴逸看着这字,他本以为自己的字已经够不修边幅了,没想到今日还真遇上了对手。
这字据说严谨也严谨,说儿戏却也儿戏,仅仅是由双方都写了名字,连画押也没有,就被宋棠音笑嘻嘻地收入了怀中,她一口啃着烧肉,望着天边层云道:“就这么约好了,等北俱芦洲的事情一了,你就陪我放开了打一架,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
吴逸闻言,举起酒坛子对着她:“君子一言。”
宋棠音笑泛红霞,同样也举着酒坛子轻轻一碰:“跑死八匹马都要追!”
吴逸望着她此刻这按理来说不当出现的酒晕红霞也觉得分外绝丽,不禁笑道:“你这什么比喻?”
“哈哈哈哈哈……”
她一大口闷下酒,咂咂嘴后朝吴逸展眉笑道:“不懂了吧,我十岁的时候,就曾经下山为了杀一个贪官,我跑死了八匹马,到了八千里外终于一剑取了他的项上人头!像这样的事,小时候还有很多,什么烧了县衙啦,把大财主吊在旗杆上示众啦,说也说不完……至于一路上打的什么泼皮恶霸,那就更多了……”
她说得如数家珍,这本是极豪气飒爽之语,吴逸这一瞬蓦然之间,恍惚却仿如见到了几乎都快淡忘的久远记忆里,那惊鸿一瞥。
他当即恍然,原来像自己小时候记忆里偶然一遇她见义勇为这样的事情,对她而言已经是从来如此的习惯之事,她自小时到现在,都未曾更改那一片赤诚热烈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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