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题记。
翌日,扶笙在门扉处的石阶坐了整整一夜,而竹卿依旧没有回来。
在那西湖边唱着求亲曲儿,翩翩起舞的鸳蝶也逐渐累得停栖枝头。
不久。
轻柔的雨声落在屋顶之上,顺着层层叠叠的苍黑瓦片流下,形成了丝丝雨帘,落在了石阶下,飞溅如珠,声似击玉。
鸳蝶们纷纷找地避雨,有的躲于宽大的树叶之下,有的飞进狭小的树洞中,有的避于伞状野菇之下。不远处扶笙藏匿于葡萄藤下的凤冠霞帔也逐渐地被雨水浸湿,不成样了。
扶笙依旧坐如钟,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乾坤镜被他随意丢在一边,似乎也失去原先拿它的意义了。
他静静地看着那雨帘,不禁有些恍惚,伸出干净又修长的手,去接住那雨水。
亦如一开始的那般。
她虽口头上答应了让他跟着,可转眼便叫小二送来掺和了安神散的莲子羹。
她不知道那时,他的心,好疼好疼,可他还是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只因那是她给的。
哪怕是致命毒药,他也依旧会吃下去,因为他欠了她许多许多。
大概便是欠了太多吧,所以轮回后的她,这一次才会走得这般决绝,连一次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恍然间,扶笙面露苦笑,蓝桉谷乃母神羽化前创下的隐世桃源,地理位置会随着时间的更迭而改变。
就像一艘航行于浓雾大海之上的帆船,唯有雾霾散去,才能叫人瞧得清楚。
先前或许还能隐隐约约瞧见,可后来不知那发生了什么,此后便再无人能探寻得到,便逐渐地成为了传说。
此刻,他失去了目标,竟不知如何寻她。
隐于柳树背后的无涯,垂首站立,扶笙在那多久,他亦站了多久。
他悄悄地看了扶笙一眼,又抬头望了望明明阳光明媚却下起雨的天空。
心想:差不多了吧,九重天扶笙神尊,是时候回归了。
这般想着,无涯淋着雨,走了出去。
....................
三万年后。
竹卿头上玉竹钗,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银铃,腰佩翠琳琅,身披冰蓝凤袍裙摆处绣着谷都圣鸟长山鹊,长眉弱肩、身材窈窕、双眸清冷。
此刻她立于南城之巅,淡蓝色的灵力萦绕身旁,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万咒阵启。
是的,她还活着。
毫发无伤地回到了蓝桉谷,承袭了蓝主之位,与桉缘树结了命契,冠上了‘蓝桉续’的名号。
而属于她的释怀鸟,永远地留在了三界,连尸骨都不曾留下半分。
不过,它的名号却在释怀鸟一族传开了,与它曾经所崇拜的先贤,同一列位,得到其他释怀鸟的敬仰与崇拜。
良久。
竹卿开启万咒阵将出谷者送出谷后,脸色白了几分。
却依旧姿态端庄,神情淡漠地从桉缘树上飞身而下。
低下,白了青丝,佝偻着脊背的谷雨,立刻迎了上去,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竹卿的脸色,眼神止不住地担忧。
接二连三的失去,他现如今是怕极了。
竹卿递给了谷雨一个安慰的眼神,丹唇轻起,轻声道:“我无碍,不必担忧。长老且回去歇息吧。我去看看阿姊。”
谷雨本想叫她先好好回去歇息的,可听她这般讲,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如今只剩下两姊妹相依为命了。
遂点点头,佝偻着背,脚步蹒跚而去。
竹卿见四下无人,这才抬起手,擦了擦额间的细汗,眼神难掩的哀伤。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恢复了端庄的模样。
款款地朝竹桉的寝殿走去。
原先对她管教严厉,如父如母的长姊,此刻安静地躺在**,一脸安详。
她的释怀鸟慕晏,拿着沾湿的帕子,替她擦拭着嘴角边的药渍,目光温柔又带着痴恋。
自那年后,她已经沉睡三万年了。
谷医来瞧过,治好了她身上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伤口。
可就是没有醒来,似乎是说,她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
大抵是害怕醒来后,不仅要面对蓝桉谷的子民,还要面对失去祖母和妹妹的痛苦,所以她下意识地逃避了,情愿活在她自己给自己虚构的梦里。
竹卿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那个在她面前,严厉且强大,教导她要勇于面对所有的阿姊竟也会选择逃避。
可后来,她在结契桉缘树时,亲眼目睹了那四面楚歌的情景时,她心中剩下的只有满满的心疼。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
慕晏见来人是竹卿,知趣地收拾床边乱糟糟的一切,对着竹卿躬身一礼,又看了一眼躺在**的竹桉,随后脚步轻盈地退出了寝殿。
直到掩门声传来,一直姿态端庄的竹卿才悄悄地松了肩,轻轻地走到竹桉身边坐下。
伸手握住了竹桉的手,委身趴在竹桉的怀里,像极了在汲取温暖寻求庇护的稚儿。
片刻,竹卿才独自絮絮叨叨地讲起她的近况。
被竹卿握在手中的手,微微一动,似乎是在回应,又似乎是在安慰。
竹卿不断地感受着手里传来的颤动,这是三万年来,她和阿姊唯一的沟通方式。
...........
九重天,四海八荒众神再一次云集众生殿。
一个个的眉头拧巴,表情说不出的严肃。
原因无他,那日司命和冥君走后,苍梧便叫人将凡间十里村近百名凡人身死的消息安在了魔界的头上。
此消息一出,便在四海八荒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众神云集上书,纷纷表示,为保神界与凡间一片祥和,魔界必除之。
遂今纷纷聚集众生殿,商谈对策。
苍梧正襟危坐于上首,看着低下剧烈商谈的一幕,嘴角微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