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灵二十八年,夏。
监察司,风雪楼。
李乘风双膝跪地,脑袋垂的低低的,双掌并在一起,高高举过头顶。
双掌间,捧着厚厚一沓破甲符,足有二三百之多。
楚怀沙楚公盘坐于虎皮毯上,左手撑着腮帮,右手捧着《一品娇娘》看得入迷。
那只圆滚滚的橘猫卧在楚公双膝间,不时发出一阵呼噜声。
“乘风,回去吧。”
楚公头也不抬道。
“楚公,只有你……这天下,只有你一人,才能救她。”
李乘风倔强道。
“不论一流顶尖,还是后天极境,既然入了教坊司,就要遵守教坊司的规矩,遵守大乾王朝的规矩。”
“那个女子,坏了规矩。”
“倘若她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我会救下。”
“可惜了,一个天生的武道奇才。”
楚公感慨了一声,旋即看向李乘风,微微一笑道:“你爱上她了?”
李乘风摇摇头。
“乘风,你这人极重感情,然更重自尊。既不向别人卑躬屈膝,也决不允许别人歧视侮辱你。”
“既然你不爱她,那我很好奇,你缘何会为了她放弃自尊,跪在这里。”
李乘风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就是单纯的……不想她死。”
“当年我从兵部尚书蒋清林之妻,韩静姝那里得到一本拳谱,唤作《老猿拳》。”
“从楚公这里得到一本内炼顶尖功法《长生功》。我将此二物,全部交予唐采荷。”
“后来,她第一次逃离京都失败,那一晚,我去见她,再次交予她十数张破甲符。”
“现在,她在城防军大牢里,被狱卒打个半死,全身上下没一根好骨头。”
李乘风猛地深吸一口气,道:“城防军不将教她武道之人逼供出来,是不会罢休的。”
楚公微微眯起狭长眸子,道:“你在忧虑自身安危?”
李乘风摇摇头,语气坚定道:“她不会将我供出来。”
“你缘何如此肯定?”
“因为她是唐采荷。”
李乘风眼睛里布满了丝丝缕缕,令人心悸的赤红血丝。
他嗓音沙哑,一字一句道:“楚公,我……不忍心!”
“唉~”
楚公轻轻叹了一口气。
“痴儿,回去吧,好好睡上一觉,你很疲累。”
“至于那个女子,别担心,我会出手。”
李乘风身躯轻轻一颤,道:“楚公,谢谢你,这些破甲符……”
“拿回去吧,这些年你卖给我的破甲符已然足够多。”
李乘风神色肃穆道:“楚公,我李乘风欠你一个人情。”
“行了行了,赶紧滚。他娘的,叨扰我大半日,午膳还没吃呢。”
李乘风笑着滚出风雪楼。
楚公这人,于文武百官而言,堪比阴曹地府的恶鬼。
然于李乘风而言,却亦师亦友。
楚公身上的闪光点太多了,多到数不清。
要说哪一点最令李乘风钦佩、印象深刻。
那便是迄今为止,好几年过去了,楚公从未问过李乘风,他手里的符箓,从何而来。
李乘风曾编织过无数用来应对的谎言。
可惜,他娘的全白编了。
祭奠那些死去的、不计其数的脑细胞。
……
楚公办事效率真的很快。
当天下午,被废掉一身武道修为的唐采荷,被城防军押回教坊司。
至于唐辛,本该人头落地,却侥幸苟活,最后被判了个渎职之罪,落下马来。
作为教坊司司尉,唐辛这些年贪污的金条银锭,怎么也得有几万两。
便是往后成天大鱼大肉,绫罗绸缎,莫说这辈子,下辈子也花不完。
半夜三更。
穿着教坊司司差服的李乘风,来到游郭街离桑院。
唐采荷所住厢房,烛火摇曳。
这次,李乘风没有敲门。
直接推门而入。
却见唐采荷趴在绣**,砚月正在小心上药。
“大人!”
砚月惊喜不已。
“砚月,你去休息吧,让我来。”
“好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