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步履短暂停歇,又忽地腾升向天。
——绝不可以,这个女子可是鸢日的转世,那个害了他堕入最恶地狱万年的鸢日,面如春水,心如蛇蝎,绝不可以对她怜悯。
在这分夜色中,一团墨色更加深沉,在无尽的天空下像是一只雄鹰疾驰着,风鼓动起他的衣衫,丝丝缕缕的黑气跟在他周围。
连翘在恶罗王走后,甩手关紧了门,并且附加上一道浓重的结界,再度回首之后,柔情涤荡了满眼,他看着女子,很憔悴,或者说,很死寂,落败了很久的花瓣,失去所有的鲜活模样,但就是这样的苍白容颜下,连翘却似乎看到了初见时候的那一抹温柔清亮,她说“我是你的大姐姐,”
所有的孽缘不过来源于初见时,张望你的一眼,若是当初你们没有看到我的脆弱,若是当初你对我置之不顾,甚至于,你再冷漠一分,就不会有这般的深情根植于心。
连翘褪去了蓝鸢沾染鲜血的外衣,轻轻柔柔给她换上洁白的温暖衣袍,虽然是春日了,但夜里还是些许凉意,怎么能忍心让你受尽寒气侵袭。
连翘嘴角扬起狭小的弧度,但是对他来说已经不易,将蓝鸢的上身抬起来,轻轻抱在自己的怀中,蓝鸢的脑袋垂在他的肩膀上,发丝皆是散乱,想必是恶罗王也不怜香惜玉,根本不知道给她凝一层结界挡风,生生让风乱了她的发。
连翘单手搂住蓝鸢的不堪一握的腰,一手给她顺顺头发,心中的平静如同无风的夏日湖泊。
夜色诚然很深很深了,连虫鸣鸟叫都开始停歇下来,纷纷陷入梦乡,还在清醒的唯独剩下白衣男子,风华萧条,眉眼淡泊,唇所表现的只有凉薄之感,此时却夹杂着散不开的柔情,徒徒为了怀中的女子。
将女子的仪表容颜重新整理好,大概又是过了半个时辰。
连翘让恶罗王尽快赶回来不为了别的,只是可以早点见到她,早点呼吸着有她存在的空气,来填满内心无边无际的空虚。
现在一切得到满足,只还有一件事情了,连翘对着没有了呼吸的女子轻轻说道,“阿鸢,别担心,我会救你,孤寒湮不能拯救的你我来拯救,孤寒湮不能保护的你,我来保护,孤寒湮一次次伤害的你,我来珍惜,”
说罢,他轻轻吻在蓝鸢的额上,带着柔柔的清凉。
连翘将蓝鸢抱起来,一根手指微微抬起,那原本封闭的白墙平生出现了一道门,并且慢慢打开,连翘看了女子一眼,脚步平稳走向了墙壁间封存的室,缓缓步入阶梯之下,到达一个方方正正的宽敞室内。
室内竟然是冰山地窖般的寒冷,呼出的气体结成零星的冰茶,落了地面,小小的晶体在四面墙壁上结着。
没有一盏灯,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兀自发光,将室内照耀得辉煌一片,皆是呈现幽蓝色,两个人高的圆底装饰花瓶不知是水晶雕成,还是冰晶凝做,陈列在一个精致的棺材两端,说道是棺材,精巧华丽可见一斑,花纹雕满了周壁,棺底下是一排排的夜明珠,柔柔散发着青白的光亮,再在上方铸了一层水晶板,千万年不曾被触碰的模样。
这并非普通的棺材,而是凝结了数代魔王法力结晶的无价之宝,只有连翘和连渡知道,当初连渡死去的时候,连翘说一定要用这个将父王复活,但是却被连渡阻止,连渡说‘这个棺材只能用一次,留下吧,你会有真正需要的时候,’
那时连翘并不认为还有什么比救活父王更重要,连渡却是坚持。
‘会有一个人出现,哪怕你悖逆了天道轮回,也希望她可以睁开眼睛’
连翘看着连渡逐渐变弱的生命气息,哭号也失去声音。
而现在,连翘终于明白父王所说的话,他可以毫不在乎自己究竟会怎样,只是抱着一个信念,救她,救她。
连翘将女子放在上面,冰冷的手指触及蓝鸢的面容,眸子柔得可以滴出水来,“阿鸢,很快就可以睁开眼睛了,很快就可以不用承受冰冷了,阿鸢,”
连翘收回手,一点点释放法魔力,直到散了近半,一头黑发尽数变白,他将魔力凝结混聚集于蓝鸢的胸口,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刀,自己腾空而尖锐得立着,似乎收到了连翘的差遣,果断得向着连翘的手腕,毫不犹豫也绝对谈不上温柔,狠狠划破了连翘的左手腕,血顺着手腕的内侧往外流,但是还未滴落的时候,被一股魔力引导至蓝鸢的手腕,有些结疤的手腕伤痕再度破开,被迫吸食进连翘的血液,可以看出,由着蓝鸢的手腕及至脸颊,渐渐恢复血色。
连翘一只腾出的手缓缓抬升,只见原本坚固平稳放在地上的棺材随着连翘的动作而抬升,一层层的携带着寒气的雾聚散在周围,似乎棺材正在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