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一下破功,扑哧笑出声,她上前,一撸袖子,打横把他抱起来,“走,进去脱鞋看看,别给你砸成跛子了。”
说着大步往山洞里去,和尚被她这么抱着,要是其他男人早就觉得成何体统了,他倒是不气,抬眼瞧瞧她的脸色,眼神里说不清是感激还是欣喜,垂眼看了下脚,其实没有那么疼,能博她一笑,再砸几下也值了。
桃花轻车熟路的往山洞里走,和尚的家当都在里头分门别类的放着,简朴之下倒也有了些生活气息。
桃花把他放在个石凳上,没好气的说,“你一个和尚不好好在庙里住着,跑这深山老林找罪受啊。”
看他这小身板,山中野兽哪一个能让他有还手之力?
一撇眼,她睨着他,“要再来只熊瞎子,又打算装死?或者念经感化人家?”
和尚脾气极好,被她抢白也不恼,他摇摇头,认真真回答,“桃花你真聪明,我当真这么想过。”
“嗯?想一展身手跟熊瞎子干一架?”
“不是,我想起上一回遇到熊被你救了,说不定再遇险一次,你又会出现了。”
桃花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亮着一双眼,说:“古有佛祖割肉喂鹰,我没有佛祖那般心念,要是舍身喂熊能引你出来,我也满足了。”
桃花怔怔的,不知怎的,总觉得现在的他跟之前哪里不同了,放在从前,这些话应当她对他说才是,顿了下,她嘴角微动,“佛祖要是知道你说这些话,可能得从大殿上跑来揍你。”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他双手合十,脸上神色模糊了喜悦和虔诚。
看他这副小模样,桃花本想挤兑他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只装腔作势的冷哼哼一声,说:“你佛慈悲,我可小气,别以为你砸伤了脚这事就完了,我可记仇着呢!”
谁让她不信她?
谁让他那么冷漠的看她来着?
和尚完全顺着她说,“不是你小气,不是你记仇,是我错得太离谱。”
桃花梗着脖子听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她皱了脸,“你刚才说……什么熊什么我救你的……”
她还没对他说过,她就是花木兆,他怎么……
和尚坐直了身子,眼睛紧紧看着她,叹口气,“所以说,我的错为二。一,不该不信你,不该不听你解释那样误会你。”
他顿了下,“其二,我该早认出你便是救过我的小木兆……”
“等下!”桃花瞪大了眼,蹲下跟他对视,“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花木兆的?她多黑多男人啊,我跟她,很像吗?”
和尚下意识想点头说是,话到嘴边看着她一双桃花眼瞪得大大,敏锐的,他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看人相似与否,不止看皮相,更重要的是神似,初时我没能认出,便是在皮相上吃了亏,后来你我相处愈久,便发觉你与小木兆性子着实相似,一样的直率可爱,一样的古道心肠。”
桃花点头,嘴角上扬,“那你还挺有眼光。”
和尚笑起来。
桃花瞪他一眼,瞪着瞪着也跟着笑了。
山洞里,一人一妖,一个坐在石凳子上,一个蹲在他跟前,面对面的笑,单看来气氛倒是挺好,如果忽略坐在凳子上的那个直挺挺抬着一直脚的话。
和尚没问她这段时间去哪了,桃花也没说,笑过之后,她心里有些复杂,跟他之间的好似从未有过的融洽,但老桃说,这是她最后一次来人间,好也罢,坏也好,她要做个了结,从此再不踏足人间。
她答应了的。
这么想着,她哒哒跑出去,和尚正在做饭,他在山洞旁搭了个棚子做简易厨房,桃花站他身后,“你……不用做太多……”
和尚回头,“嗯?胃口不好?”
她的饭量平常最少是他两倍来着。
桃花摇头,“也不是……就是我这次来,怕是待不了多久……”
明明是早就接受的事,说出来却有些艰难。
和尚拿着饭勺的手僵了下,“怎……为什么?”
“就……我师父说……我师父说的。”
饭勺在锅里扒拉两下,他背对她,桃花看不到他的神情,一时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凑近了些,她说:“咱俩的事,我回去之后也想了很多,追着你要对你负责什么的,说到底是我一厢情愿了,我觉得理所应当的事对你来说可能是困扰,只是你对谁都习惯性的好,就是心里不情愿也不会当面让我难堪。”
手里拨弄着拔来的一棵草,她说:“我回来这一趟,看看你还好胳膊好腿儿的我就放心了,往后你还是回庙里住吧,哪有不住庙里的和尚,再说现在还好,过两天夏天到了,虫子啊蚊子啊多的是,你别给自己找罪受,趁我还在,待会帮你搬回去……”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和尚就想起她给人家扛麻袋赚钱的事了,锅里素菜香喷喷,他却没了炒的兴致。
身后桃花叹口气,“还有,我家住的……很远,嗯,很远很远,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你没事的话也收个小徒弟,一个人怪孤单的,我瞅着张大哥他那个弟弟就挺好……还有啊,那个春杏你少搭理她,你对她没什么,不代表人家没想法,你别跟我犟,女孩子才最了解女孩子……”
——砰
和尚一下把饭勺丢进锅里,蓦地回身,“你病了?”
桃花眨巴眨巴眼,“没啊。”
她好着呢,吃嘛嘛香打谁谁疼。
“那做什么一副交代后事的语气!”
桃花瞅着他那副小模样,试探道:“生气了?”
从前她挺喜欢逗他,就是他这人吧,分明年纪不大,却总一副老气横秋看破世事的模样,挺无趣的,现在她明显的感觉到他情绪有了波动,她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好像养了好久的狼崽子总算养熟了她却得给送回大自然了似的。
有点,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