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帕子!”决定无视弱不弱这个话题的桃花,梗着脖子瞪着神君,一脸她弱她有理。
神君摇头,不语。
“你不给我就是心里有鬼,就是说明我说得才对!”
这位神君最是个心思深的,还是个凡人只拥有他半片魂魄的时候就已经将她算计成那般,如今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神君了,谁晓得他是不是故意诓她呢,哼,真当她傻?
妖怪心内得意,面上便不觉露了端倪,神君看在眼里,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你说,是也不是?”
妖怪**威大盛,神君迫于**威,点头:“嗯,是。”
妖怪得意起来,“哈!我就知道!方才险些上了你的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不可能……”
等下……
她话越说越缓,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嗯,你不可能,倾心旁人。”
缓缓的,神君替她补充了后面为出口的话。
桃花一下怔住。
洛止微垂了头,眸子锁着她,步子徐徐上前,与她之间的距离只半个拳头那般,桃花下意识是想后退的,但身体尚未付诸行动,曾经做桃山大王的骄矜及时阻止了她的露怯,于是她就保持那样梗着脖子瞪着他的姿势,但姿势虽是相同的,但因内里底气早就泄了个七零八落,导致应当凶狠又震慑的眼神变得不伦不类,也还是震慑的,但……
好似从四海凶兽变成了……凡间老院子晒着太阳的猫。
沈家低头,额几乎触到她的额,但只是几乎——他们之间始终有丝丝的距离,但那距离却不知为何比更亲近一些还要让她别扭,就好似……
好似是专门留出的这丝丝的距离,好叫那些丝丝麻麻的暧昧好有处可去……
而那些流转的暧昧裹挟着她,让她一时分不清,她那手脚无处安放的不自在,是因着那丝丝麻麻的暧昧,还是因着……
他。
她张张嘴,觉得自己应当是要说些什么的,随便什么都好,只要能打破这份的不自在……
但神君在她之前先开了口。
“我倒不知,桃花心里原是这般笃定。”
“我……”
她终于吐出一个音节,脑中却混乱的厉害,他的气息太近,以至于扰乱她的思绪,她甚至在这一刻里想到的是后悔——她方才骄矜个什么,就应当干净利落的跑开,离他远远的,看这神君还有什么让她不自在的能耐!
她兀自这样想,在“现下跑开”和“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之间犹豫了一瞬,便是这一个犹豫,让她下一刻再次后悔自己为何没有干净利落的跑开……
因为神君越发的近——
那是种极其细微的靠近,若非她与他原本便是这样的近,任一点气息的波动都能感知得清楚,她怕是要怀疑那只是自己的错觉,但他确实是更近了的,因那隐动的气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她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不知是不是法力稍有恢复,她只觉这一个吞咽声音也变得格外大起来……
“不是……”低低的,她否认,“我只是……只是觉得我不论如何转世,也不会是甘愿进宫的人……”
她若是凡人……
若是凡人,应当也是仗剑潇洒天涯明月的那一等,倾心……就算真的倾心了那少年天子,她定也不会是肯进宫的人。
“哦?”他微扬了语调,“我以为桃花话里的重点,并非那人的天子身份,而是那少年天子是否是……”
“没有!”几乎立刻的,她急忙否定,“我就只是那么的一问,才不管那少年天子是你还是……还是什么阿猫阿狗,反正……反正我便是厌恶宫闱便是了,那是个勾心斗角最是虚伪的地方,我才……不会进去的呢……”
声音最后越发的低了些,她大抵也知道并不是声音大说得多就代表有理,便也轻咳一声,脚步微微的后移,想要结束这让她无所适从的距离和境地。
好在洛止神君看来也是个能被她糊弄的,他听了她的话,像是便信了,眉稍挑了下,虽眼神似另有意味,但到底也没再靠近。
那距离便拉开了许多。
但仿似那让她无所适从的气息还在充斥。
她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心内有些不解,她本来是气势汹汹十分嚣张的来着,怎的就突然到了这个境地?
还有他,这神君难道就感觉不到哪里怪怪的气氛吗,为何一副淡然超脱的神情好似他才是岿然不动的那个?
于是她忽而想起最初来这一处的洞窟,是被他强行带了来的,她一腔情绪,说她并不是青蝉的话,于是他将她带到了这里,于是她便看到了“傻子阿花”短暂的半生,也晓得了……
或者说隐隐开始知道,他将她带到此处的真正目的……
她执着“是她还是青蝉”,于是他便告诉她——
青蝉是青蝉,青蝉亦是她。
好似傻子阿花,不是她,却也亦是她。
虚虚无无,好似这窟中飘着的每一团结界,每一个结界球里都封存着一件东西,封存着一段轮回遥远又真切的记忆,像是有无数个自己,但同时她却也开始隐隐感到——
那是无数个她,也是同一个她……
就像她站在此处去看那些结界团的时候,她是将那些的记忆……当做了回忆的……
轮回了的生世,是她的……过去。
她与过去的自己计较彼还是此,这件事仿佛忽而就变得……连她都觉得没甚意味起来。
嘴角微撇,忽而,她唤:“神君。”
“嗯?”
“你这人当真是……老谋深算的。”
说完转身往洞窟外走,越过她大步而去。
这一次,他没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