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罩着
像是做了一场幽远的梦。
梦里她是青衣神仙的模样,住在一座简陋不似仙宫的府邸,府中种满花,花色妍丽,她常睡在花中,花期经年不休,故而青衣常染花香。
洛止神君少年时便偏爱素净寡淡,最不喜花里花哨的东西,初见她时便拧眉,那一拧眉冷脸,便足以让女仙娥们赫红了脸遮脸褪去,偏她就仿若未察,还皱皱鼻子,问他身上是熏了什么香,闻着倒也清心。
他那时大抵总觉她恼人的,甚至真的丢出了殿中常焚的香给她,只为将她速速打发了去。
那时的青蝉子,还未游历五界,对旁人的情绪总带着天真的自我,又因从前多是跟着师父隐在山中,更不大擅长辨别旁人情绪,尤其碰上的是个本就喜怒内敛的神君,阴差阳错间竟也是从不觉挫败,一而再再而三的闯入到他的领地。
待神君反应过来的时候,祈元殿荒废许久的花园竟也已被她占领,她因着与红月打赌,神神秘秘研究那花草数月,竟也真被她研究了出来,她分外欢喜,拉着他一口一个阿洛的故意招惹他,他看在眼中,也不知何时竟不觉烦躁,反……
反而是觉得顺耳了。
但这种顺耳还是只待她的,旁的女仙娥,或明或暗接近讨好的,他仍是不耐,连同旁人身上的花香,也不如她的更妥帖。
红月是头一个看出端倪的,他那时已掌姻缘,对他的命数再清楚不过,遂向他发出警示,提醒神君万不可动心,即便是当真的动了心,也万不可奢求能有结果。
红月说,最好的结局,便是他们两人心照不宣,而又各自保持距离。
他用了许多的例子想说明两情何必朝朝暮暮,但神君始终未有表态。
祈元殿焚了香,是多年来惯用的香,神君却第一次觉得这香少了些什么。
后来的不久,青蝉便不大去祈元殿,倒是她不知哪里捡来的小貔貅,总喜欢去溜达溜达。
隐香花没了主人照拂,很快花期便过了,他用法力供养了一朵,移到了寝殿。
到外头的花都枯萎的时候,她总共在他面前露面三次。
一次喊贪玩的貔貅回去。
一次在天宫议事,事毕后却匆匆离去,未像往常那般跟在他身边缠着粘着,总能找出不走的借口。
另一次是在路上,他去了她常看星星的银河边,只看到她远远一个背影,形色匆匆,似有急事。
神君站在银河边,负手而立,形单影只,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桃花在梦中,像游离于过去的魂,那些隐在过去的,便是青蝉也不曾知晓的,被她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看到,像是命运的一个轮回,将过去的,再次呈现在她面前。
她站在他身后,看着银河和他,银河里的星星经年不熄,星光映衬下的他,却让她心头一揪一揪的疼。
她缓缓上前,想……
抱一抱他。
心绪芜乱,脑海模糊,只一个念头清晰,他不应当是寂寥的,他应当是强大的,是淡然的,是自若的,这样的情绪,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但她的手快要触碰到他的时候,眼前银河骤消,天地倒复,眼前的神君脚下出现无数的亡魂,一双双枯骨的手似要将他拉入地狱……
“不——”
……
迷迭林,树屋。
灵书守在床边,昏迷不醒的桃花忽而眉心拧起,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神情焦躁不安。
灵书一下起了身,“神君!神君你快来,桃花她……”
话音未落,洛止的身影已是出现,他看着床榻上连昏迷亦像是陷入噩梦的桃花,缓缓伸手,掌心虚虚覆在她的额头,柔和的灵力缓缓将她罩住……
“洛止!不可!”
随即进来的红月蓦地出声,“你现在已……”
但话已经晚了,醇厚柔和的灵力将桃花包裹,像是渗入她的脑海,将那些幻想中的不安全都赶走,她的眉心渐渐舒展,眼皮不再颤动,神情再次的平缓下来。洛止缓缓收回了手。
灵书表情紧张,“神君,她这是如何?是做噩梦了还是哪里痛?或者……”
“已是无碍。”他声音低低,话是对灵书说的,目光却仍是落在桃花脸上。
身后,被忽略的红月轻咳一声,上前,“不能耽搁了,她这里有我照看着,天宫那边怕是已经知晓,风神那厮也不是个没脑子了,定还有后手,如今你将他伤成那般,我们已失先机,如今不可再拖了。”
洛止还未出声,灵书已是怒道:“他凭的什么占了先机?!我们桃花安安稳稳的在妖界待着,是他伤了桃花在先!如今桃花九死一生,他就是被打死也是活该!”
“灵书。”
洛止看他一眼,语气淡淡,对红月道:“他惊吓未定,你且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