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洛止神君已是声名在外,但神魔大战尚未发生,九重天对他思慕的仙子不少,更有大着胆子与他明示暗示的。这些在神魔大战之后就渐渐的少了,不是思慕得少了,而是他已是威名在外,人人提起洛止神君,仿佛除了尊崇之外再多一分妄念都是对他的亵渎。
桃花怔怔的,面前仿佛又出现那日琼花台寿宴,众神在他面前的样子……
她那时不觉,现下想起却是与有荣焉之感。
但……
手心微紧,她抬眼去看他,脑中响起的是碧落的声音……
若碧落所言是真,他因着她受了天宫的罚,还是那等最重的刑罚,九重天人尽皆知,那她岂不是……
将他……
毁了?
他可是……洛止神君啊!
只要一想到他被那些流言蜚语议论中伤,只要想到他被那些鄙夷轻蔑的目光看待,她便觉得心里难受得恨不得死去。
“怎么这般眼神看我,”洛止眼神微动,微低了头望着她。
这声音不像高高在上的神君的,倒是更像百年前九荒山的小庙里,那个一身破旧素衣,总是笑眼微眯的和尚长留。
“长留……”
不知怎的,就这么叫了出来。
洛止眼睛微眯,还未作出反应,桃花一下回神,她一下后退两步,“不、我不是……我方才……方才就是……”
腕上带子微微用力,她只觉身子不受控制的向他靠近,在他身前半步处停下。
他低低叹了口气。
桃花看得清晰,这次他是真的……叹了口气。
他用那带子桎梏着她,不叫她后退,他就这么望着她,“为何慌乱。”
“我……我没……”
“不许说谎。”
桃花一噎,这种感觉,跟被老桃当面揭穿还不一样,她只觉耳朵微热,心头一涌,索性道:“神君何必明知故问!”
“哦?”他似好整以暇。
桃花受不得他激,当即一梗脖子:“因为我犯错了啊……”
大抵是头一次见将犯错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神君一时没有反应,桃花已经开了个二师兄不怕开水烫的头,索性一股脑都抖了出来,“神君方才便说我错,我自己也晓得自己错了啊……是,我在你家乱跑乱闯,不知闯了你多少禁地还不自知呢,不仅如此,我还翻了你家院墙,”她说着,转身一指,将犯错现场指认给他了,又接着道:“还有方才,我……我叫错了名字……神君……神君要怎么罚便直说,我们桃山的妖怪,做错事便挨打,从没胡搅蛮缠的道理!”
她说着挺挺胸脯,一派任他发落的模样。
洛止将她的模样收入眼底,他眼底极快一抹笑意,但面上仍没多少表情,仿佛是真的在思索怎么发落她似的,在她抿唇瞪他的模样里,他薄唇微启,终是道:“我倒是想给你个处罚,让你记得往后不要犯错,不过……”
他手指微勾,将那带子收了些,桃花只觉自己的手也跟着动了动,就好似……好似他勾着的,是她的手指似的……
她心头一颤,便听神君继续道:“不过只是没牵你的手,便教你好一通委屈着恼,若我当真罚了,岂不是……”
“不许说——”
桃花蓦地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瞪眼望着他,脸上一片的热。
直到看到他眼中笑意,她才意识到他是故意!当即蓦地松手,“你!”
他不语,看着她的目光,却分明在说,瞧,我说的对罢,你这又恼了哦。
桃花又是一噎,心里头梗得不上不下,是恼也不是,不恼还憋得慌——
但不过片刻,她便得了判断,左右怎么都不对,她还索性就恼了!
这妖怪,可谓是将破罐子破摔的姿态做了个行云流水理直气壮。
她不仅如此,还倒打一耙,瞪着神君大人,道:“要罚便罚,既说不罚也就利索翻篇,神君大人可莫要折了自己的姿态!”
她气势汹汹,神君自是岿然不动,他牢牢牵制那根带子,语气未变道:“你连错处都未能说对,要我翻篇岂不是太过霸道?”
未说对?
她一脸的不服,瓷白一张小脸,一双桃花眼正瞪着他,眉眼仿佛是还带着些方才委屈的余韵,让她瞳子里一层薄薄水雾,这样看着他……
洛止面无表情,喉咙却微微滚动了下。
他看着桃花,“我曾与你说,若你想知晓什么,来询我便是。能说的,我必不会瞒你,倘若不便你知晓的,我也会告诉你缘由。这话,你可记得。”
桃花微怔,面上绷着的表情一下松散……
这话……
他的确说过……
她,没有忘。
“记……记得的。”
这般答出,她的底气不觉弱了几分,隐约里她似也知道他说的错处是为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