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月过去。
沉睡中的洛止,与往常比,好像有哪里是不大一样的,她趴在榻边,指腹轻轻描绘他的脸,只有在他身上,她才会有那种……复杂得不知如何形容,却又简单得为他丢了命也甘愿的情感。
“你好好养伤……我就在这儿守着你……灵文来了消息,说九重天那边,没有天君的话,谁也不敢来打扰你。”
“无名山近来雪消了不少,屋边上那几棵结了多少年花苞的树,我瞧着这几日竟有点要开的意思,老……昼宁说是因着魔界此番变故的缘故……”
“唔,说是无名山本就与魔界相连,经年大雪,其实与魔界有关。现在那边魔气突然弱了许多,无名山有所变化也是正常。”
她声音低低,眼睛亮亮的,每日她都要与他说话,说得大都是些琐碎的事——无名山外的事,知晓梼杌被囚到天牢后她便再没有过问了,偶尔老桃或是灵文他们来了,才会说起一些事,比如五界因着魔界的事,到底还是不大不小的动荡了下,不过很快被镇压了,据说出主力的还是妖界,其中有一只犬妖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风头,那犬妖名字也有趣,叫哮地,神界将他与二郎神那家的神犬比较,也是颇多流言调侃。
又听说,斗战胜佛路过花果山老家的时候回去了一趟,没住在猴子堆里,倒是在隔壁山头住了一夜,与那山头的妖怪倒不知何时有了交情……
除却这些,桃花每日与洛止说的,便都琐碎起来了,譬如塘里的牙鱼们,如今怕极了老桃,每每他一出现,那些鱼便都老老实实沉在水底,是半分不敢露面的。
还有她如今已经几乎察觉不到肚子饿了,想来辟谷辟得渐渐顺遂了,且心障之后,便可以到下一步修炼了,有老桃在旁指导,倒是不担心的。
絮絮叨叨的,琐琐碎碎的,说完了她就看着他,每日都看,却总也看不够。
在知道他情形稳定后,她将自己的被子也搬到了这榻上——与他并排的摆着。
晚上的时候她就抱着他睡,手脚恨不得绑他身上,白日就将被子搬走——老桃或是来探望他的人看见,就不大好了……
毕竟她将来也是要做神仙的,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样的事,还是要避一避得好。
但……
无名山的大雪终于化开,草屋旁的树开了花的时候,他还是
没有醒来。
桃花的修行已经到了第三层,几年过去,始终是在这一层,老桃说是心中有结,估摸得洛止醒了才能行。
“出息!他要醒不来你还不修炼了?!出息!”
他这样骂她。
她半点不怕他,底气十足的回:“我就是这样!我修炼就是为了嫁他!还说我没出息,你给人疗了几十年的伤怎么还没治好?吹牛精,说大话……”
“你给我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这样的戏码,近几年每每老桃来都要上演一次。
且更让老桃苦不堪言的是,桃花为着唤醒洛止,有事没事就对着他吹笛子……
她笛子吹得实在不佳,老桃偷偷对洛止道:“祖宗欸,您可赶紧醒来吧!可别让那小祖宗再吹笛了,她那吹得催人尿下啊!”
桃花也发现,每次她吹笛,那些赖在这里的人总是前一瞬还欢腾着,下一刻就无影无踪了。
奇也,怪也。
是了,自从她长住无名山后,不知怎的这里就渐渐越发热闹起来,老桃那厮自不必说,红月那是来得最勤的,不过每次这俩人凑一起就总会吵起来,红月说老桃无用,那时若是他在,定保他们毫发无损。
老桃也不是省油的灯,开口就戳人心肺管子,他说,“红月上神这样大能耐,为何人家就没叫你去魔界呀?”
其实这事真不是红月太弱的锅,只是魔界复杂,只有老桃那样的鬼物之身,才能有法子潜入魔界而不被察觉。
但即便如此,红月还是气急败坏,据说回去的路上怼哭了三个年轻的过路神仙,在他“神见愁”的名号上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红月也有法宝,他不知从哪查到这跟他不对付的阎官就是当年的老桃的事——此几年间,桃花和老桃虽面上仍不提,但基本已是互相心知肚明对方已知。毕竟老桃的性子,一日两日还能端着,一长久了保准露馅。且他自己也懒得掩饰了,索性就这么心知肚明又都闭口不提的过了。
红月知晓此事后,虽也很有分寸,不会在外头说漏,但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可不消停——每每总当着桃花的面,故意提到她那位“师父”,每次都会质疑他当年的教导法子问题,又说他收徒是二,到妖界勾搭女妖怕才是真实目的……
每每此时便又少不得一番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桃花有时觉得有趣,闹得狠了便觉得烦——她如今脾气也大了些,敢一言不合就将人赶走了。当然,是打着“不要影响我家神君养伤”的名义。
这一日,将那二人赶走后,她轻车熟路的趴在榻边,摸摸他的脸,将笛子往旁边放了放,许是白日闹得厉害了,这会反而有些疲意来。
她将自己靠在他胸膛,“他们都说我吹笛不好呢……其实,我自己也晓得的。可……你吹得那样好,说不定就听不下去,早早醒了教我呢……”
“我一点也吹不出你那般的曲子来,洛止……洛止神君,洛哥哥……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特别,特别想……听你吹笛子了……”
“还有,如今不到百年,我便觉得好似过了许久许久了,等待的滋味……真……不大好过啊……”
可他当初,却生生等了她那样的久,又在那一个百年里,在降龙木前守了她百年……
眼眶微润,她闭了闭眼,胳膊搂紧了他一些,疲意涌来,她渐渐沉到了梦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