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叶,还记得我们初入宗门的时候吗?有一天,我们被恩师带回化仙殿,他让我们发下了宏愿”。
终于,赵青松仰着头,在幻化出的巨大青松清光照耀下,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向往,看着头顶月轮,低声问道。
李柏脸上露出敬畏,点头道:“当然记得,我们共同对着祖师神像起誓,发誓要斩断一切因果,修行本门仙法神通,贡献毕生的心血,来振兴流云一派……青松,出什么事了?”。
赵青松扭过头来,看着李柏叶的眼睛,脸上带笑,问道:“恩师仙逝之后,我执掌流云一脉,时至今日,已有百年,李柏叶,你觉得宗门与百年前相比,实力如何?”。
“当然是现在强盛!”,李柏叶哈哈大笑,果断答道。
然而赵青松眼眸寂静如水,依旧盯着李柏叶,问道:“有何为证?”。
“我们门徒众多,无论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较之以往,皆有数倍,这些年来,青松你交游四方,世间几大血脉古老的门阀均与我宗交好,最近十年,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三大圣地也开始投来关注,这些,都可为证!”。
看着豪气冲天,身上灵光如水般缠绕的银发老人,赵青松微微苦笑,摇头道:“果然,也仅仅是这样了”。
李柏叶听出他语气中的失落,顿觉心中不忍,当下伸出古柏树皮般粗糙的大手,轻拍赵青松肩头,道:“宗主,你这百年间所做的种种努力,我和众位长老都看在眼里,流云宗能有现在的地位,已经远远超乎我当初的想象,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赵青松蓦然抬头,眼神中射出一道如同星辰的华光,李柏叶目光与他相触,顿时心神一震,竟情不自禁倒退了一步。
“宗主你……”。
李柏叶被那种晶莹的目光锁住,竟然感到一股灵魂上的卑微,令他不得不缩回了手去,似乎那样的举动,是对神灵的亵渎。
赵青松眼眸光华徐徐熄灭,重新化为两处幽寂潭水,他苦笑一声,忽而转身,大手一挥,一道青光直射古树。
顿时,那株笼罩整个院落由青光凝成的巨树,陡然豪光大作,成千上万片树叶顿时离开树枝,飞舞升空。
“这百年来,我励精图治,每走一步,都要顾全大局,为宗门崛起而奔波,我们广收门徒,交游四方大族,攀上三大圣地的门槛,流云宗三字,在一州之地,变得家喻户晓”。
一片叶子从赵青松身前飘过,他出手一点,树叶光芒大亮,刹那如水波一般向四周延伸,眨眼形成一面叶形镜面。
树叶光影中,一名身着蓝衣的弟子正盘膝坐在一条河流旁的青石上,打坐修炼,而在他四周,则隐约有几道气息隐藏在黑暗里窥伺。
“这是……宗主你的大弟子,厉千峰?”,李柏叶放眼望去,看到叶上那人形容,认出这就是流云宗目前修为最高的下一代翘楚人物,宗主赵青松的亲传大弟子厉千峰。
赵青松随手又点开一片光影,一名蓝衣男子身前横放一柄仙剑,**倒骑青牛,正慢吞吞行走在一片险恶山水间,幽幽鬼火在四周飘动,远处的黑暗里,一个绿衫老者阴笑着坐在轿子里,四个绿衣小鬼儿嘻嘻笑着抬轿跟随。
“不好,是鬼道,明月有危险!”,李柏叶吃了一惊,那倒骑青牛的,正是赵青松的儿子赵明月。
但赵青松神色平静,伸指点开第三幅图画。
画中景象尚未完全展开,就猛然听到一声凶厉狂喝,接着铺天盖地的杀意席卷而来,纵然是李柏叶站在图画之外,也隐隐的能感受到这杀意中泛着浓浓血腥气息。
片刻后,画面清晰。
一座山寨中央的广场上,赫然堆起了千人尸堆!
一名蓝衣男子放起大火,踏着血流,转身离去,此时只剩下朦胧背影,依稀可见他似乎受了重伤,头顶带着的彩色羽冠破损成碎片。
“刘羽他……”。
赵青松看着这一幕,古井无波的眼眸闪过一缕赞许,这是他的小徒弟,修为比厉千峰和赵明月差了几分,但这份心性,却令他感到欣慰。
“这些日子,我在想着,如果换了一种方式,不去刻意讨好那些宗门,不去放下身段拜访古老门阀,也不在意是不是能被三大圣地关注,而是单纯的,用力量证明自己,这样的话,是不是进入那些人耳目的速度更快些”。
赵青松转过身来,目中燃烧着一缕火焰,声音中透出淡淡执拗:“宗门化仙大殿,取意为我等皆可成仙,李柏叶,你说,成仙之道,我们需要信奉什么”。
李柏叶看着赵青松隐隐激荡的神情,心中有种担忧的念头。
赵青松见他不说话,蓦然自顾自大笑起来:“仙念,便是杀念!他人若挡我道路,便一剑杀了,任那三大圣地,四大门阀,妖鬼神魔,只要敢挑衅于我,我便直接迎战!宗门威望,仙门势力,原本就是打出来的,求不来,买不来,只能杀出来!”。
这一声狂笑,如同九霄龙吟,苍穹惊雷,滚滚震彻,带着悟透生死的苍凉戾气,那虚空飘飞的松叶受音波振动,顿时一一亮起,延展成镜。
其中,一片叶子啪的化为灰烬,青气从虚空中直接消失。
李柏叶目露惊骇,想要劝说,但想来想去,却不知从何说起,当下只能望着带着几分狰狞的赵青松,心中对于他那仙念即杀念的说法,陷入深深迷惘。
而此时此刻,在杂役弟子居住的地方,林尘正盘膝坐在院中桂树下,身周灵气缭绕,白云缥缈,夜风微凉,吹得树叶摇落,却吹不散周围灵雾。
钟鸣声遥遥响起,明月在天,一片静谧。
忽然他头脑里轰的一声,犹如一道闪电骤然劈中,一个声音强行闯入他的意识,疯狂的印入他的脑海深处。
“仙念即杀念!”。
林尘痛苦的倒地,无声哀嚎,良久之后,他终于坐起身来,感到额头似乎多出一物,伸手一摸,顿时吓了一大跳。
在他额头,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枚松叶形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