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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半妖暗恋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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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余生仰望你

我叫柳苏安,是个半妖。

我的主人叫清嘉。

虽然很不想承认她是我主人,但是眉间仍在隐隐作痛的血契印记却又一次提醒着自己的身份。

也好,如果这样就能断了我对她的妄念,倒是一件幸运之事。



我原本住在一个叫做黑风洞的地方,那里有个大魔王。

我们所有妖都听命于他。像我这样的半妖,更是没有选择。

大魔王很强,我们所有人臣服于他,不敢反抗。

可是那天来了一个小姑娘,钟灵毓秀,粉嫩可爱,却背着一口几乎与她差不多大的漆黑大刀。

“我叫清嘉,是一个除妖师,今日我就要让你灰飞烟灭,让你再也不能为非作歹,祸害周围的百姓。”

他听见小姑娘脆生生的说。

周围所有的妖轰然大笑,仿佛再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我盯着那口漆黑的大刀不语,心里面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笑声还未结束。小姑娘便动了。

她消失在众人面前,出现在大魔王的身后。

大刀寒意森然,上面血迹斑斑。

大魔王被一分为二,倒在地上,扬起了阵阵灰尘。

没有人预料到这场战斗开始的,这么快结束的也这么快。

他们的天塌了。

在场的妖,无一不胆寒,反应灵敏的已经抱头鼠窜。反应呆滞的,只会呆在原地。

我也要转头就跑。

可是她已经注意到了,分散逃跑的我们。

所有妖不许跑。谁跑了我就杀谁。

声音很远,但听得很清楚。

我本想偷偷逃跑,但是身后传过来的凛冽的杀意把我定在原地。

我看见了几个熟悉的妖,想要逃跑,在我面前被刀芒裂成了碎块。

每一个妖都很熟悉。他们向来嚣张恶劣,都因为我是半妖狠狠的欺负过我。

但是此时他们的面上只有惊愕害怕和恐惧。

我突然有一丝报复的快感。或许,这,不是一件坏事。

黑色的妖血溅到了我的身上,很烫。

残破的碎块掉落在我的周围。

迟来的恐惧从脚底爬过每一块骨头,经过每一根血管到达了头顶,这将是我这一辈子的噩梦。

对清嘉的畏惧被刻进骨髓里。

这一下子没有人敢再动。

“只要你们没有杀过人,我就放你们走。”

清嘉说到。

在场的妖都露出绝望的表情。

我心头狂烈跳动着,一丝丝生的希望似乎传来。

清嘉施了法术,双眼蒙上金色的光芒。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天神,审视着这片罪恶土地上的妖邪。

很快,她变得愤怒起来。

愤怒,哀痛,仇恨的情绪砸下。

每只妖在这样的氛围之下,说不出话来。

她剥夺了我们呼吸,平时不在意的空气变得珍贵起来。

“你们竟敢,屠戮这么多的无辜百姓。”

“好,今天就该让你们付出代价。”

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带着正义俯瞰大地的审判。

黑色大刀毫不留情地斩下,每一次必定会收割一片妖命。

我跌倒在地,太可怕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黑的天,也从未闻过如此浓烈的血腥味。

这是妖间地狱。目之所及血流成河,哀嚎惨叫不绝于耳。

我无力支撑,瘫软在地上,等待光明对罪恶的制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没有多久,每一根神经绷到极致。

“居然有一个妖没杀过人。”

清嘉站在我面前,依然是那幅清丽脱俗的面庞。

粉白衣裳一尘不染,仿佛从天上下来的仙子。

而我就是匍匐于地上的淤泥。

淤泥只配仰视仙子,独自安静的腐烂。

我哆哆嗦嗦,蜷缩在原地,实在是窝囊得很。

“罢了。慕寒哥哥说过,不可滥杀无辜之人。”

“我便放过你吧。”

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办法去思考。

只知道自己得救了。

九重云霞从不在意肮脏黑暗。

我伏在地,涕泗横流。仙子悲悯,侥幸得了一命。



我跟在清嘉身边,做了仆从,说不出什么心理,想来是崇拜还是对强大的向往。

一些没有办法理清的情感我也并不在意。

我只是一个半妖,清嘉的仆从,只需要照顾好她就行了。

于是她的衣食住行,我便主动照顾起来,尽心尽力无微不至。

她并不在意,却容许了我的跟随。

我痴痴的望着清嘉洁白姣好的脸颊。

她就像世间活着的神祗,实力强大却内心善良。

在她还未发现我看着她之时,我及时收回了目光。

烂泥滋生的阴暗还是不要被阳光发现的好。

时间相处久了,我发现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比我遇到的所有的妖,所有的人都好,我想,也许世间不会有第二个女子如清嘉一般。

容貌倾城,惊才艳艳,温柔善良,谦和有礼。

只是可惜,她只是对人这样。

不知为何,她对于妖痛恨非常。

也许是个人恩怨,也许是天生正义。

她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只要有妖做了坏事,她定会前去斩杀。

就算是一只普通的妖,她也下手狠辣。

她杀妖的时候,眉眼是飞舞的,去除世间大害之时,她是满足的。

我常常在她杀妖的时候偷偷看她。

清嘉向来专注,不是目标范围内的,不会分一丝心神。

我知道,我只敢在这时候看她,她不会注意到我的。

她的招式仍然简洁,挥舞着漆黑大刀,看似简单,却势不可挡。

没有妖可以逃脱。

世间所有的妖都逃不过她的一刀。

大道无痕,没有多余的姿势,简简单单的一挥,却可以窥见天道法则的痕迹。

天道要抹杀一个人,没有人可以逃脱,妖也不行。

我看得痴迷,清嘉挥舞大刀的身影渐渐与我脑海里面最恐惧的身影重合。

奇异的是,我不再对血洗黑风寨的清嘉身姿感到恐惧。

她让我崇拜,跪服。

如果清嘉真的是神祗,我一定是最虔诚的信徒。

其实,刚开始几天,我常常彻夜不眠,一闭眼,就是血流成河,天地变色的景象。

但是现在,我不怕了,我开始在梦里面主动追寻清嘉的身影。

白日里,我从不敢逾距,但是在梦里,清嘉不会发现,我终于可以抬起头,看着她。

这成了我的秘密,我要死守着它,不会让它被人发现。



时间会抚平伤口,也会滋长妄念。

她对我是不一样的,我能感觉到。

也许是因为我身上另一半的人的血统。

我开始有些感激那个从未蒙面的母亲。

我母亲是人,爱上了我的父亲,一个妖。

从我继承的父亲记忆里面知道,我母亲活得肆意潇洒。

她在山里面采药,遇见了刚刚化形的蛇妖,我的父亲。

母亲极喜爱我父亲的容颜,主动追逐,缠绵,那些大胆的示爱,看的我都忍不住耳根发红,急忙跳过。

后来母亲怀了我,那时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我能感受到母亲的呵护,父亲的期待。

是的,我在母亲肚子里面就已经有了意识,也许是继承了属于妖的那一半血统带来的天赋。

其实,本来我可以是一个完整的妖的,人的血脉怎么会争的过妖呢?

但是母亲的性子极为要强,她传递的血脉也是如此,尚在我刚刚形成,还未有意识的时候,人与妖的血液为了遗传,为了继承相互牵扯,挣扎,使得母亲常常痛苦不已。

父亲看到心疼,也劝过母亲,但是母亲是一个那么任性执着的人,连家族的反对都没有阻止母亲嫁给父亲,又怎么会听得进呢?

我母亲早知道父亲是妖的事情,但是从未犹豫和放弃,她选择的,她认定,就不会更改,哪怕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选中的,呵护备至;

她放弃的,冷漠之际。

父亲没有办法,使用了妖力,对抗妖骨子里面的贪婪野性,终于把妖的血脉压制在了一半。

这也成全了我,柳苏安,一个半妖。

我本以为在我出生之后,我们一家三口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但是,在我出生之时,一切都变了。

母亲难产,鲜艳炽热的血淹没了她,在这生死一刻,她开始突然厌恶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寄生的怪物,吸取了她的生命。

父亲修为不高,见到此番情景,登时赤红了双眼,情绪十分激动。

他不允许母亲死去,用毕生修为将母亲救了回来,而我也得以出生。

失去了妖力的父亲变得苍老不已,本体若隐若现。

母亲虽知父亲是妖,却从未见过本体。

当她从生死边缘游离回来之时,一睁眼,见到的就是这幅样子。

鲜血遍地,时间有些久了,变得暗沉。

在地上一大一小的青蛇虚弱的躺着,冰冷的眼皮虚虚的掩着。

她尖叫起来,接受不了眼前的景象,她没想到那个貌若谪仙的夫君的原形竟然是这样一条大蛇,滑腻恶心。自己耗费生命生下的孩子也是这样的怪物。

纵使她知道他是蛇,也没有亲眼看见来的震撼,和反胃。

她汗毛耸立,尖叫着要远离。

父亲妖力耗尽,昏昏沉沉见被叫醒,见到的却是母亲惊恐的表情。

父亲攥最后一丝精力,幻化成人。

“熙儿,别怕,是我,我,我只是有些累,有些撑不住人形而已,你别怕。”

但是母亲仍在抗拒着,崩溃着,接受不了。

父亲伸出手,想要牵着母亲,但是无果,只有冰冷的空气在嘲笑着他。

母亲坐在原地,衣衫褴褛,汗液津津,苍白的嘴唇,恐惧的双眼显得格外无助,但是其实,真正无助的是我们。

时间静默,在这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里面,却如同百年。

要不要抓住父亲的手,就在她一念之间。

最终,她放弃了。

她放弃了父亲,也放弃了我。

“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接受你现在这个样子。”

“你或许也知道,我,是极喜爱你的容貌的,但是,你现在已经变了。”

是的,父亲容貌已经变了,就算努力支撑变成人形,也是垂垂老矣的模样。

两鬓苍白,皮肤松弛,皱纹丛生。

不再是那个端方如玉,茂林修竹的模样。

世人常道痴情女,薄幸郎。然而在他们身上,反了过来。

母亲因为父亲容颜逝去而变了心意,更因为显露妖身而被受嫌弃。

云朵留不住飞鸟,山溪留不住鱼儿,落花留不住流水。

我的父亲留不住我的母亲。

只是他还在无力的挣扎。

“熙儿,不要走,好吗?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恢复的。”

“我可以重新修炼,你放心,容貌会恢复的,你不要讨厌我。”

母亲开口,声音轻柔却残忍:“你让我走吧,我,已经腻了。”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伸出的手到底没有被握紧,无力的垂落。

他怎么能放他走?这是他最爱的人啊!

他又怎么能不放他走,他最爱的人说要自己放她走,他又如能不同意?

她若想爱他,便轻而易举的打开心房,亲近他;她若想离开他,便弃之如敝履,扔下他。

父亲没能说得出话来,想来怕是一出声就会被母亲发现他偷偷的哭泣。

手掌虚虚的握着,用最狼狈的祈求姿态沉默不语。

母亲站了起来,身上血迹斑斑,但是我知道她已经没有大碍了,因为父亲已经用了毕生妖力将她救了回来。

那个强劲有力的心脏会支持母亲度过漫长的岁月。

我尚在懵懂,期期艾艾的看着母亲,孩子对母亲天生的依赖,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不要过来了。”

母亲温柔的声音从未变得如此刺耳。

我立在原地。

“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孩子,应该能理解我说的话。”

“我和你父亲的事,你情我愿,没有什么可愧疚的。”

“但你不过是个孩子,是我对不起你。”

“只是,我终究要回到家里去的,你是个半妖,你不能去。”

“从今以后,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娘吧。好好照顾你父亲。”

她走的决绝,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眼见到我的母亲。



父亲在母亲走后不久,便郁郁而终。其实若是重新修炼,不是没有可能恢复到以前,只是父亲的心已经死了,整日消极度日,最终在某个深夜含笑离去,怀里还紧抱着母亲的衣衫。

我一直是记恨我的母亲的,恨她走的绝情,恨她从不回来看我们一眼,恨她夺去了父亲生的念想,恨她让我一个半妖在这群妖环伺的黑风寨里独自生活。

但是现在,我突然感激她,若不是当初母亲的坚持,我恐怕不能享受到清嘉给予的有限的温情。

清嘉心情好的时候会柳苏安柳苏安的叫着,时间久了,就变成了三儿,常常是三儿给我一杯茶,三儿把糕点拿来,三儿把东西给我。

对着我也经常笑。温柔至极,让我的心悄悄越过了界限,不知名的情感在滋长。

情感滋生妄念。

终于有一次。

我壮着胆子问她。

“为什么这么厌恶妖。”

她精致的小脸上突然勾起一丝刻薄的冷笑。

她把我送上的热茶打翻在地,

滚烫的茶水溅到我身上,有些烫。

“妖就是妖,怎么能和人一样?我为什么要对一个低贱作恶的畜生好?”

“还有,以后不要多嘴,做好你仆从的分内,不要以为你跟我一些时日就不一样。”

“你也不过是个畜生而已。”。

不过是个畜生而已。

畜生,而已。

我呆在原地,心里像被冷风吹过一般,再无半点温度,这一翻打破我妄想。也打碎了长久以来因为岁月静好给我带来的错觉。

本以为我和她相处久了,是不一样的。

原来在她心里,我也不过是个畜生而已。



烈日当头,黄沙漫天,一眼望去,没有半分生机。

清嘉和我已经在这片沙漠五天了。

为了寻找她的慕寒哥哥,我们误入了这里。

这里实在是太大了,也太旱了。

而我们早已经没有水,法术在这里不起作用。

我们已经要到极限了,缺水,缺少食物,没有法力,我们就是普通人。

清嘉身子晃了几下,就要向下倒下去,我赶忙向前接住她。

这是我第一次触碰到她的身体,柔软。

这是我第一个念头,但我不敢冒犯她,扶住她。

她缓了过来,看清是我之后就立刻站了起来。

怀里变得空荡,有些怅然若失,鼻尖还萦绕着她的香馨。

夜晚来的很快,气温下降的厉害。

我们找了沙丘背面扎营。

她早早睡去保存体力,我在帐篷外守着篝火,可是太冷了,我的灵力支持不了,变成了原形,

是一条翠绿色,手腕粗细的竹叶青,碧色浓郁,红宝石一般的眼睛镶嵌其中十分漂亮。

但是我不知道的是,在清嘉这里,蛇就是原罪,她讨厌蛇,觉得它滑腻恶心。

和我的母亲一样。

清嘉半夜被冷醒,又饿的睡不着,便出了帐篷,想加些柴火,却没想到在烧的半烬火堆边看见了盘曲在一起的青蛇。

她大叫起来,厌恶之意都快溢出来。

摸上自己的漆黑大刀,起了杀心,显然没有认出这条蛇。

不过认出来又怎么样,我在事后想到。

尖叫声惊醒了我,一睁眼便就是清嘉厌恶的眼光,还没来得及失落,就看到了那柄刀,刻入骨髓的恐惧袭来,求生之意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我慌忙变成人形。

“清嘉,不要,不要,是我啊,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大刀即将触碰到我,僵持了一下,清嘉把刀收了回来,闭上眼,没有说话。

我缓了许久,才有些讨好的揣测:“清嘉,你怎么这个时候醒了,是太冷了吗?是我不好,太冷了,我没撑下去,不小心睡着了。”

清嘉没说话。我把火重新生了起来。

清嘉的肚子“咕”的响了起来。

我有些没话找话,想把气氛恢复到从前。

刚才的清嘉太过可怕。

“你是饿了吗?”

很快我就后悔问出这句话。

清嘉睁眼,除了冰冷就是饥饿,那是本能在对食物的渴望。

她想吃了自己。

她的眼神就是一只饥饿的饿狼。我毛骨悚然的想到,汗毛立起,直觉让我赶紧离开她。

我屏住呼吸,身体自动进入对战状态。

清嘉盯着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我,像是在看一块令人垂涎的肉。

她移开了目光,手也从刀上收回。

我瘫软在原地。

“为什么你不是一个完整的妖,偏偏占据了一半人的血统。”

我不敢接话。

“还是一条蛇,这种恶心东西为什么会存在,滑腻又恶心。”

我第一次听到她对自己本体的评价,却是用了恶心二字。心脏生痛,遍体生寒。

我第一次对自己半妖身份,有着如此清楚的认知。

我感激它,她让我两次从清嘉的刀下活了下来;但是我又憎恶它,因为是半妖,所以清嘉永远不会把我当做是一个人来对待。

现在,我对自己是蛇的身份痛恨不已。

我有时候感觉自己太过贪心,明明应该为自己被当做低级血肉,预备食物而担心,却不合时宜的为身份痛苦。

年少的我还不知道情爱是什么,就已经过早的尝到它的苦。

清嘉回到了帐篷,丢下一句话。

“明天,要是还没有出去,我就吃了你。”

我绝望的蜷缩在原地,却不敢变成原形。心力交瘁,难堪之极。

中午到了,我们还没有出去。

清嘉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危险,我时常感觉下一秒她就要抽出大刀,把我开膛破腹,当做食物。

我继续带着路,动物的天性发挥到极致,寻找一切有可能的水源踪迹。

突然,一把大刀压上了我的脖子,是清嘉,她终于忍不住了吗?

绝对的威压之下,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我闭上眼,等待极刑,希望清嘉下手像以前那样迅速,不要让我太过痛苦。

“你还是变成蛇吧,你这样,我下不去手。”

真可笑,一个对妖充满偏见的除妖师却因为我人的外表而下不了杀手。

我本想顺从,但是求生的意识占领了高峰。

我恳求清嘉,“再给我一次机会,水源就在不远处,两个时辰,不,一个时辰,我们就会到达的。”

清嘉盯着我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求求你,相信我,我们很快就会出去的。”

终于,放下刀,她心软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我们终于看见了水源,我心神一松,晕了过去。



野外大妖作乱。

我跟着清嘉来到捉妖,她不需要我帮忙,只是要照顾好她的爱宠,一只兔子,雪玉。

一阵地震山摇之后,我从废墟爬出,刚才地牛翻身,实在可怕,连我这样有法力的半妖,也差点被淹没。兔子受惊之后,不知所踪。

缝隙太小,只能变成本体从缝隙里面钻出来。

我钻了出来,寻找着清嘉,我担心她,不知不觉,我对她的感情已经从畏惧崇拜变成依赖和眷恋,看到她,我才有安全感。

清嘉出现了。

她着急的在找什么。

是在找我吗?

我心里升起一丝隐秘的喜悦和不知名的兴奋。

终于她找到了什么,原来是她经常抱在怀里的雪玉,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

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我在她眼里就是一个畜生,连那个不会说话的兔子都比不过。

我全身颤栗起来,悲伤的情绪淹没了我。

可悲的是我还记得她讨厌蛇,变成了人身。

伸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眼珠不争气的大颗砸落,眼里赤红一片。

我站了出来,盯着她怀里面的兔子,满满都是嫉妒。

如果,如果自己才是被清嘉抱在怀里的那只兔子就好了。

她看见了我,眼里满是责备。

“我把雪玉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它的,你看看,它现在都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我想问,你就不担心我吗?这种天塌地陷日月无光的灾难,自己就不值得一句关心吗?

一句,一句就好了,我不贪心。

见我不说话,紧锁了眉头,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电花火石间,我突然清醒过来,对她而言,一个无能又不听话的畜生留着有什么用处吗?自然是丢掉。

我赶在她说话之前,连忙认错:“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了,你放心,以后就算是我,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让它受伤的。”

多余的绝望被压抑在心间。

只求清嘉看在还没有合适的人照顾雪玉的份上,不要丢下我。



柳苏安比清嘉高上一截,却是温顺臣服在她面前低下头。

清嘉看着柳苏安卑微惶恐的样子,突然觉得有趣起来,柳苏安在她面前一向是温柔小意,尽心服侍,像这样的眼角发红,卑微的把自己交出去任人宰割的样子当真是美极了。

清嘉恶劣的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的柳苏安,像是等待被人丢弃的小狗狗,可爱极了,一点也不像他的本体。

欺负狗是会上瘾的,她要留着他。

突然,她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手里聚起一团灵力,向我袭来,我眼睛紧紧盯着这团火,感到死期将近,没有人能躲过清嘉的攻击。

火团越来越近,我避无可避。

只是一瞬间,我想了很多,自小在黑风洞长大,因为是半妖,常常受欺负,灵力也不如其他人,经常被欺负的浑身是伤,但我从来不对他们认输。后来清嘉来了,在她身边的那段日子,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她提起慕寒的时候常常笑着,自己在一旁偷偷看着。

她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不过不重要,她不在意。

我可以在她睡觉的时候盖上衣服,在她想要消遣的时候送上一壶酒,在她想要赏月的时候搬上凉床。

但是现在都没有了,因为我要死了,要被她杀了,因为我没有保护好她的爱宠。

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能够做个人,能堂堂正正的告诉她我的心意,如果我仍然不配,只能做畜生,那我希望成为一只兔子,一只猫,毛绒绒,温顺可爱,总之不要再是蛇了,那样清嘉会恶心的。

灵火洞穿了我的腹部,很奇怪,没有感觉疼痛。

巨大的爆裂声在身后响起,我才发现,刚才隐匿不见的大妖出现在我身后,原来是为了杀大妖吗?不是为了杀我。

我活了过来,不是身体上活了过来,是灵魂活了过来。

被洞穿的腹部仍然在流血,我跌坐下去,面上却挂着笑容,我想我爱上她了,或许比我以为的更加深厚。



她终于找到了她的慕寒哥哥,我虽知她大胆,却也不知道她竟然热情至此。

我被命令在门外等待,随时等候他们的传唤。

屋里春潮涌动,芙蓉帐暖;

屋外冷风肆虐,寒冰地冻。

一门之隔,气氛截然不同。

我蹲在门口,里面的动情呻吟化成了一把利剑直接刺穿我的心脏,不断地搅动。

我伸手捂上心脏,痛恨它的不争气。

像是之前被其他妖欺负被按着头埋进水里面的窒息感迎面而来。

呜咽声无意识响起。

是我的吗?

我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我爱上了她,同时我的理智也在告诉我我恨她,她是我这般痛苦的元凶。

“啊,快点,清嘉,用力些。”低沉的喘息声传来,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我狠狠咬着手腕,眼泪无意识的滴落,连嘴角的口水都止不住。

我恨我为什么是个半妖,我恨她为什么这么讨厌妖,连一丝半点的机会都不给我,在她心里我连个人都算不上,只是一个会说话好使唤的畜生罢了。

如果自己是个人,会不会清嘉会多看我一眼,我长得不错,继承了父亲的容貌。或许会被清嘉看上,是不是也能如慕寒一般与清嘉那般亲密呢?

其实我不贪心的,如果她肯看上我,无论是怎么样的方式,我都可以接受的,我不像那个慕寒,明明拥有与清嘉亲近的机会却因为脸面和疼痛而拒绝的,无论她怎么对我,我都甘之如饴。

她若是倦了,想要其他人,定然也不会争风吃醋,只会安静的做好自己的事情,等着她想起自己就行了。

我会很听话的,真的。

但是不行,我是个半妖。

我堕入绝望。



慕寒有事离开了,我丑陋的嫉妒的心对此升起一丝庆幸,纵使我知道他还会回来,纵使我知道他们感情浓厚,我也不可自拔的对此感到一丝愉悦。

我走进房间,清嘉喝罢了离别酒,正在酣睡。

看着她那张白皙精致的侧脸,一丝冲动涌上来,也许是这夜的月光太过美好,也许是慕寒离去,让我生了不该生的想法。

心尖砰砰的跳,声音大到都让我害怕会吵醒清嘉。

我按住它,却毫无效果,也对,若是它肯听我的话,又何必如此痛苦。

我俯身,屏住呼吸,怕惊动了她,细小柔软的绒毛清晰可见。

我闭上眼,嘴唇有些哆嗦,时间仿佛静止。

柔软,微凉。

一触即分,如蜻蜓点水。

拉开少许距离。

清嘉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

清嘉初时还有些懵懂,但很快明白了过来。

反手就是一巴掌,这一掌没有余力。

我被打得头偏过去,嘴角流出血来,脸很疼,应该会肿吧。

耳鸣嗡嗡的,视野都有些模糊。

我被她抓着衣领,拽到了她面前,我抬起头,看见了那双向来盛满笑意的眼睛充满了怒火,显然余怒未消。

“柳苏安,是我太过心软,让你敢这么做是吗?”

“好,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我永远不可能看上你,你永远只是一个低贱的畜生奴隶。”

她聚起灵力,指尖的光芒在闪耀。

直直的向我的心脏插去。

灵魂传来颤栗。

我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是血契,一个最为残酷的主奴契约,奴隶无权干涉主人任何事情,主人却是可以让奴隶做任何事情。奴隶的一切在主人面前无所遁形。

不要。

我疯狂的摇头,不是害怕成为奴隶,而是害怕她知我心中所想,怕是会更加愤怒生气。

但是她现在已经很生气了,我的哀求没有任何作用。

指尖插入我的心脏,本能让我反抗,但,她既然如此生气,那就如她所愿。

嘴角扯开一抹笑,暗暗祈祷自己的下场不要太惨。

心尖血被取出的过程很痛苦,险些变成原形,但是她不喜欢,我痛得快要晕过去,却还牢牢记着这件事,最后一丝力气用来维持人形。

清嘉的手指抽了出来,上面沾满了红色的血,指尖一抹晶莹的绿色在跳跃,那是我的心尖血。

随后,她取下自己的一根头发,放在一起,念咒,结印,一气呵成。

我感到眉间一阵灼痛,我知道那是血契的印记正在形成,这也代表着,我笑了,起码我这一生将与她密切关联。

但是泪混着血下来,这也表示我和她之间再也没有可能。

从此只是主奴,从此奴隶就只是奴隶。

光芒落下,血契结成。

但是清嘉变得更加生气,想必她看到了自己压抑在这幅无趣沉闷身体之下的汹涌爱意,如夜晚海面,铺天盖地,无处躲藏。

她变得怒不可遏,眼里闪过一丝屈辱,被自己这样半妖喜欢是一件丑闻吧。

“我竟然不知道你有这么多想法,你真是让我恶心,慕寒哥哥说的对,你这种半妖就不该心软。”

她的手插进我的头发,拽着我的头发,拖着我走,我如同一条将死的老狗,被展现在众人面前,没有一丝尊严。

外面的议论声没有影响到清嘉,她把我拖进一个狭小的房间,拿起一块烧的通红的烙铁。

我倚靠在冰冷的刑具上,看着清嘉拿着火红的烙铁走进。

恐惧被放大。

我感受到了清嘉的命令,她给我机会跑,像猫捉老鼠一般想要先戏弄一下。

我不想跑,我不想离开清嘉,哪怕只是作为一个奴隶。

“清嘉,我爱你。”

在烙印到来之前,我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

烙铁印上了我的胸膛,正好是取出心头血的地方,炽热的铁块与皮肉相接,发出嗤拉的声音。烙铁压的很用力,一如她眼里外泄的愤恨。

痛,真的很痛,但是不如清嘉看向我的眼神痛,她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以后,叫我主人。”

我听见清嘉冷漠的声音响起,只留我一个人在这冰冷狭小的黑暗里。



我终于要被扔掉了。

因为慕寒的一句话,我被送到了伽蓝寺。

那里多为恶徒改造之地,我被清嘉限制了灵力,从此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不愿让我离开伽蓝寺,却没有限制我出入的范围。

我自愿留在伽蓝寺,终身不出寺门一步。

以爱之名,圈禁至死。

如果有来生,我愿做清嘉怀里的那只雪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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