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尚已脱下外套,挽起了袖子。 “不、不如我、我们到车、车里坐吧……”迟钝如何修童,也知道凌尚不习惯在大热天底下走动。 凌尚看了看他,“你这么辛苦跑回来,不就是因为想家?好好呼吸这里的空气,下一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我不仅想家,更加想你。 这么露骨煽情的想法突然窜入脑海,何修童措手不及地红了脸。 他赶紧低头,“嗯”地回应了一声。 现在这样就好。何修童不敢再开口问什么。他怕这么珍贵的时光会被自己愚蠢的问题破坏掉。 晚饭结束。分别的时刻即将到来。 “机票拿好,别忘了护照。”凌尚把机票递给他,叮嘱道。 “谢、谢谢。”接过机票,何修童一惊,是头等舱。“这、这太过了……” “别担心,往后会从你的工资里慢慢扣。”凌尚看他,“在机上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就到巴黎了。” “哦……” 凌尚的体贴,让他更加不想走了。 何修童低头盯着自己有些旧有些脏的鞋尖。视野里,还有另一双漆亮的皮鞋。 恐怕自己永远都配不上对方。 明明知道没有希望,但疯长的小芽已经抽高增粗,连根拔也拔不起。 何修童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江峻森以外的人。更没想过“喜欢”的心情可以到一个更深的程度。 登机广播响起。 凌尚的声音就在头顶,“好了,准备入闸吧。” 不知怎地,何修童眼眶一热。 “怎么了?”凌尚见他还低着头,问到。 何修童拼命摇头。 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傻河童,很快就能回来了。” “对、对不起……”何修童吸了吸鼻子,抬起脸,眼眶红红的,“我、我在那、那边会加、加油的!” 他挺着瘦弱的胸膛说这句话。 无端就令人怜惜。 “我知道你会。”凌尚点点头。 最后,他问道,“……之前在咖啡厅,你是不是想问我和齐圆的关系?” 保安主任进来前一刻的问题。何修童用力点头。 “她曾经是我的女朋友,但现在,我们只是普通朋友。那个吻,是为了商业利益。” 何修童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吻会和商业利益放在一起,但是,凌尚说他和齐小姐只是普通朋友。 “……你、你们不、不会在一、一起吗?”他问。 “不会。”凌尚坦诚道。 就好像拨开重雾看见了太阳。眼泪里甚至可以开出花。 何修童呆呆看着凌尚。 最后,凌尚唤回他的元神,“你真的要上飞机了。” 他才脸红地反应过来,嚅嚅地说再见。 转身一刻,心莫名地放松了下来。 凌尚目送他离去,直至身影消失。 何修童心思太好懂,凌尚又怎会不知他喜欢自己。 这本来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只是现在看来,有些卑鄙。 凌尚难得地觉得有些不忍。 可能真是老了。刚刚何修童呆看他时,他居然想着,和河童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他能明白他傻傻的心思,他能看穿他笨拙的掩饰,他也能感受他单纯的感情。 与何修童在一起,真的没什么不好。 离开机场时,凌尚给宁海腾打了一个电话。 夜色中,黑色的林肯缓缓停至他面前。凌尚让自家司机开车回去,自己搭上宁海腾的车。 “事情进展得怎么样?”在后座坐好,旁边的宁海腾问。 “一切顺利。” 宁海腾点点头。最近东南亚那边蠢蠢欲动,这边的计划最好别出什么问题。 车子开动。 “……你说,当初我们怎么会想到这么损的计划的?”凌尚突然发问。 宁海腾转头看他,“……你开始后悔了?” “对何修童,有一点。” 宁海腾沉默一阵。然后,他问,“你对他动心了?” 动心?“我不知道。”凌尚摇摇头。 又过一阵。宁海腾忽然问出一个问题,“凌尚,如果何修童和骆梓辛两个,让你选伴侣,你选哪个?” 实在是对不起梓辛。竟然将他与何修童放在一起对比,竟然将他当作凌尚的一个选项。 轮到凌尚转头看宁海腾了。“……什么意思?” 宁海腾耸了耸肩,“没有,用一个极端的对比,看看你的口味而已。” “……无聊。”凌尚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问题。 宁海腾无声笑了笑。他知道凌尚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但如果凌尚真的很在意骆梓辛,凭自己对他的了解,他自然会推测自己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骆梓辛的心思不好猜,宁海腾还没把握现在就是他这个旁观者告诉凌尚对方感情的时候。所以,给一点点提示就够。 希望凌尚不要往错误的方向上走。 —— 是夜,凌尚浸在露天按摩浴池中,双手搭在浴缸边缘,远眺都市璀璨夜景。 “凌尚,如果何修童和骆梓辛两个,让你选伴侣,你选哪个?” 宁海腾不是那种会心血来潮说无聊话的人。 于是,他的这个问题,像黑暗中千丝万缕的细线——密密缠绕交织,又隐隐约约不得其真容。 若栽头进去,犹如掉入迷宫,找不到出路又恐会钻牛角尖。 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它,把它当作云烟,吹一吹便散。 凌尚从水里起身,扯过毛巾围住身子往室内走。管家已兑好伏特加,恭敬地递与他。 一口冰酒下肚,浑身一阵舒爽的激灵。 今天真是忙碌的一天,好好睡一觉吧。 倒在大床上,凌尚闭上眼。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今天骆梓辛热辣的眼神,像要融掉他,然后吸干他的骨水。 让人有毛骨悚然的战栗感。 凌尚睁开眼。或许只是欲求不满。他自己是,骆梓辛也是。 “凌尚,如果何修童和骆梓辛两个,让你选伴侣,你选哪个?” 问题又缠上来了。凌尚转了个身。 宁海腾真可恶。好像他知道什么内幕,搞得别有深意似的。 他绝对不会去问他的。问了,反显得自己在意。况且,这种问题,即使有深意,又能深到哪里去? 不如蒙头大睡。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