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便是碧江了。 押解流放走的是官路,实在不该这边过。 蹊跷。 这造的什么孽,也猜得到七八成。 低头看看肖哥他们的坟。 本想这里偏僻,也算是个清净地…… 肖哥他们见了,肯定拔刀的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 又看看坟。 心里叹了口气,潜去了近前。 果然听得那两个当差的和那个镇远说了一通。 对不住…… 小的们…… 上有老下有小…… 求个活路…… 看在一路好生照顾的份上,做鬼别来找我们,要找谁您心里明白…… 之类之类。 按说这镇远虽不是武艺超强,好歹这将军也是杀出来的,不过被手镣脚镣铐了,就任这两个摆布? 连句骂的都没有,就这么绑了手脚,捆上石头。 竟是被下了迷药。 这两个差爷果然有些见识,办事还算周全。 按说本来该捅了心口抛尸的。 可他们竟然被那小子瞪得哆哆嗦嗦,统统拿不住手里差么。 便这么扔下水里。 也不敢多留,往来路跑了。 倒记得细细看了地上,拾了镇远落下来的一个平安锁。 恩,胆魄不足,细致倒是够了。 只是也没啥远见,那背后的主子,能放着两个知情的活着么? 冬天的水,好生冷呵。 楼里给暗卫的剑口口是好的,虽然不见得有名。 一口气追了下游几百米,运劲斩了镣铐,挑了绳索,拎着赤条条的镇远上来,这小子已经不省人事了。 ——你问为什么赤条条? 废话,沾水的布料都重着呢,你试试拎个大男人加上冬天那一层又一层的皮泅水去,不连自己也沉了才怪。 他不还留了条底裤么,嚷嚷什么。我下水时,也不过一条裤衩而已。 把他面朝下扔到肖哥他们坟前,在石头上硌了他肚子。 换上自己的干衣服,喝了几口烧酒。 看看他肚子里灌的水倒得差不多了,拿大麾裹了他,捏着他鼻子灌了半坛。 他慢慢开始回魂。 我朝坟拜了拜,哥哥们,小弟这差使还利索吧? 安心坐到一边,就着猪头肉,把剩下的酒喝了。 他慢慢缓过气来。 咬着牙关,狠狠吐出两字。 ——是你! ——你说的是谁? 我暗里凝气。 ——别装了,上次是你,这次也是你……你…… 他终究咽了后面的话下去。 ——怎么认出来的? 声音平平静静,右手暗暗扣了镖石在指间。 若是不妥,还得料理了。 ——手!你摸来摸去还…… 他猛然打住,噎了。 原来如此。 把他翻在石头上让了吐水,灌酒裹衣前,草草替他擦干了些,那时候他的确已经醒了。 至于帅营里那晚,他好歹是知道的。 以前没有这般的事,还真不知道有这疏忽。 下次再有类似任务,须得当心。 不过,再碰到他这般的事,那就真算是……大白天活见鬼了。 十、 怎么会和这家伙搅和到一起呢? 我想想…… 顺路和他一路回了皇都,去楼里分部接了差使。 他自然露不得面,于是问我能不能便帮他溜进城外庵里偷偷看看他娘。 这也没什么好为难的。 他娘先是大喜,倒记得先支了心腹出去望风。 接下来,抱着儿子哭了半天。 两人把分开这几月各自的事交代了。 他娘又抹了把眼泪,而后打量我半天。 末了轻声问了一句,这便是那个在西北暗里护你平安,包得像粽子又不吃粽子的大侠了? 以为我听不见么。 ……真是什么女人,出什么儿子! 他点点头。 脸上忽然就烧红了。 我看得正奇怪呢。 他娘看看他又看看我,长长叹了一句,对他儿子道——你能保得性命已是大幸,别的,为娘的自然不强求了。 ——记得行端坐正,其他,便也没了什么。 ——你也是死过一次的了,对这当今皇上,单家已经把两代好儿郎的命都贴了,便也是还上了当年一剑之恩了。 ——从此,你虽依旧姓单,可这单,再不是卫国候的单。 而后朝我大礼。 我吓了一跳,自然不能受的。 这妇人接着说,单家这个儿子,朝里都是不能呆了。 ——内里龌龊也不细说了,不怕大侠笑话,算计他的,我那亲哥哥也有一份。 ——我住这庵里,的确清净养生,不过也算是在娘家手里了。 ——单家人脉单薄,现下难以联络,也不好连累,所以,他便只好拜托大侠顾个平安了。 这个好办,找个养人而又偏僻的乡村帮他弄几亩田就是。 回礼应了是。 而后出去,留他们说体己话。 十一、 带他回分部是不能的,所以那晚歇在客栈。 和他说了,问他有没有中意的落脚处。 他只说往南边住。 哦。 好办。 他结实是结实,不算虎背熊腰,也没别的什么特别,南边村夫渔夫,都是差不多身量的。 隐于市隐于林,都是方便的。 有了中意的地方,托楼里地头熟的,帮他落脚就是。 反正他娘亲给他收拾了些细软私房。 于是和他说了。 他点头说了好。 这个活麻烦算是有了去向。 呼,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