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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由林家组织的慈善晚宴,我与兄长受邀在列。

梳妆台前,他正弯腰为我戴耳坠。

从前周朗送我的珍珠耳坠在那场无声厮杀中,落在雪地,找不见了,他复刻了一只,光泽与大小同原来的并无二致。

此刻悬坠在耳垂,手指一拨,一漾一漾,真真假假,竟分辨不清。

身上烟紫色的晚礼服缝制了近千颗碎钻,阳光照在上头,反射在镜,好似波光粼粼的湖面,一点没落周家大小姐的排面。

出于绅士礼貌,兄长扶我下楼,到了车上,就又恢复冷淡模样,一径看向窗外,不与我交谈。

这半月来,我早已习惯,连周朗亦搬离我的卧室,不理不睬,唯有一次,半夜春雷滚滚,我被惊醒,发觉怀中多了一人,低头一看,是周朗香甜的睡颜。

宴会厅外,镁光灯刺眼,我皱眉撇头,阴影投下,兄长挡在我面前,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迎来的招侍生接过我的白裘披肩。

放眼望去,b市数得上名号的商业巨头皆在此,不仅如此,几位仇家也在,周一老老实实错开视线,周笙则狠狠瞪了我一眼。

兄长一进屋便被作为主办方的林父林母缠住,我想偷偷溜到角落,却不成,林森森一脸不情愿地拦住我。

我二人的关系虽还没戳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偷看我俩。

但众人不知道的是,我们站在中庭,微笑谈论着的不是其他,而是如何反抗家庭,追逐自己的幸福。

他眼珠一转,示意我悄悄看一眼左后方,那里有他心爱的姑娘。

小穗身世坎坷,父母早逝,幸得好心人相助才能发挥才能赴美留学,遇见她,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名叫小穗的女人坐在沙发,长发遮住半张脸,看身形十分眼熟。

听着林森森的描述,我不禁满心钦佩。

一旁的三人仍在交谈,兄长多是保持温润面容,微笑倾听,偶尔说上一两句,引得林父林母连连点头,尤其林母,戴着顶级祖母绿戒指的右手按在胸口,不然好似下一秒就会跳出。

我倒是知道兄长这会儿没什么好耐心,全然碍于面子。

昨夜他把自己关在书房,荧光从门缝下闪了一夜,想必是周先生丢给他的难啃的项目,让他费心不已。

瞧,这已经是他牛饮下的第二杯香槟。

大门再次打开,没想到宋抑也受邀而来,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他身后的人。

平日体力活积攒下的肌肉,完全撑得起西装,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健康,麦色皮肤在这些养尊处优的有钱人中,很是显眼。

他站在那里,眼神在场内逡巡,显然找到了我,眼睛盯着我,在确认我是否完好,厅内耳目众多,我不能上前与之相认。

另一人比我坦然得多,走过去说:小森,你今天好帅。

阿森礼貌笑了笑。

我没忍住往他们的方向挪了一步,就听见林森森长长哦一声,我瞥他一眼,他瑟缩回去,我说:跟我过去。

宋抑装模作样为我们引荐,说阿森是他的助理,随后支开周笙,朝兄长走去。

兄长刚从林家人手下脱身,坐在沙发一侧,酒杯端放在唇边,低眸不知在想什么。

你是希希男朋友吧,嘴贱的林森森说,我?我是她未婚夫。

闭嘴,我斥道,信不信待会儿我找你的小穗胡说八道去。

他极快认错。

我请他带我们二人去一处安静地,我们有许多误会需要解开,只是当林森森退出露台,关上门,将一切喧嚣隔开后,我们竟沉默了许久。

阿森没让我为难,首先问道:你一直瞒着我的事就是你即将订婚?

我一愣,所以他一早就看出我的不对劲,却没戳穿,心头的恶魔不断怂恿,如果,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让他误会下去,是否那些肮脏的过往,他便一概不知了?

阿森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是我无法忤逆父亲的意思,又实在不知怎么和你开口

我诚恳地看着他,阿森看起来有很多话要说,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我不怪你,我只是很担心你,怕你出事。

所以才托宋抑带他来见我一面。

心头一疼。

一门之隔,衣香鬓影,珠宝傍身,我们这两只贫穷到仅有夜风相伴的鸟儿,浑身落满雨珠,停栖到格格不入的富贵人家的檐下避雨。

振翅一飞,等待我们的或许是牢笼,又或许是无边自由。

睁着漆黑发亮的眸,对自由的渴望催我脱口而出道:阿森,那你愿意带我走吗?

可惜没说完,门就被林森森这个冒失鬼推开,琴声挤进来,瞬间又被隔绝。

磨磨唧唧的,他向阿森低声解释,这位先生您听我说,那所谓的订婚我们都是被逼无奈,我有喜欢的人,正准备与她私奔,您请放心。

阿森诧异看了他一眼。

没说完的话再没机会说,林母请我们年轻人出门跳舞。

所谓上流社会的社交真正无聊,永远认为男女可以在不停转圈的圆舞中获得情感,明明我就只有头晕想吐。

林森森为避嫌,恨不得一把把我甩飞,我就也故意用高跟鞋踩他,见他一脸吃瘪,还得向林母演戏,心中就快乐。

另一边,周笙邀请阿森舞一支,但阿森婉拒了,为了不落她的面子,宋抑接过她的手,结果这位小姐还不高兴,嘴翘得高高,兄长同样与一位女士共舞,真正赏心悦目。

我时刻关注阿森,他心不在焉地发呆,竟不小心被招侍撞上,酒水撒了一身,被带下去换了衣服,等重新回来,一舞终了,舞曲依旧,场上的人换了一轮。

我拜托宋抑拖住兄长,与他擦身而过时,我说了句谢谢,他笑着摇头。

随后,我拉着阿森在方才的露台,借朦胧的琴声,舞了一曲,我们舞得很不正规,步伐混乱,偏又恰好避开对方的脚,是我们特有的默契。

他搂着我,我趴在他肩头,星星月亮静默无声。

无数次我想张嘴将话说完,可那股勇气已被耗尽,使我变成十足的胆小鬼。

琴声何时停下我们没注意到,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直到门被吱呀推开,我以为是林森森,没成想转头来,竟是兄长。

他面带笑容看着我与阿森,尽管阿森为了不给我添麻烦,下一秒就松开了我,但兄长的视线仍扫到阿森揽在我腰间的手掌。

我感到不妙,赶忙上前一步,将阿森挡在身后,故作镇定:怎么了大哥?

林夫人的戒指丢了,现在所有客人聚集在大厅,因为招侍指证了某位先生。

我皱眉,看了阿森一眼,示意他跟我一道出去,他狠下心不想在这里与我牵扯上关系,摇摇头。

我只好先随兄长离开,长长的,光亮的走廊两侧墙壁上,挂着幅幅名画,林家夫妻确实是收藏大家。

光顾欣赏,没看前方,蓦地撞进前人胸膛,抬头撞进他晦暗的眼,可他仅仅看着我,并不说话,我绕过他,继续走。

你让他吻你了?

愣了愣,答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龌龊。

宴会有条不紊地进行,表面平静无波,可当阿森出现,立马有安保请他到会客厅,周笙那蠢货大声嚷嚷:请放开郑先生,你们平白无故污蔑他,总要在众人面前给一个说法,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暗地屈打成招!

宋抑亦挺身而出:我是警察,不若交给我。

我与阿森皆一头雾水,林森森挤来身旁低头耳语:我妈的祖母绿戒指被偷,有人指证是你的小男友。

一派胡言!我刚刚一直和阿森在一起,分明是诬陷。

林父林母大约也不想弄得太难堪,结果被周笙这么一嗓子,不得不大庭广众之下搜了阿森的身。

从上至下的每个口袋都搜罗一遍,无果,正当周笙讨要说法时,宋抑脸色一变,从阿森西装内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正是那枚价值过亿的祖母绿戒指。

这下,引起轩然大波,众人议论纷纷,面色各异,有果然如此的,有不可置信的,亦有争着为阿森鸣不平的。

而最冷静的竟是阿森,他站在风暴中央,道:方才有位招侍将我衣服打湿,请我去二楼最东边的房间换了身衣服。

是林森森亲自去的二楼,不一会儿脸色为难地下楼来,先看了看我,随后硬着头皮朝大家说:没看见什么旧衣服,根本没有人进去的痕迹。

身处这场闹剧,我将一切联系起来,看了眼云淡风轻的兄长,心下了然,如今只有我能替阿森解围。

正当我要挺身而出之际,兄长淡然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出头,我且不把他放在眼中,可如今你与林森森有婚约,还要和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牵上关系,你猜有多少人会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就是这样一段话,让我生生止住脚,指尖掐进肉里。

阿森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处,没有看我,也不再辩驳,全场最亲密的爱人弃他不顾,他会是何等心灰意冷。

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我说:你真是好手段。

连周笙都能出面为阿森争个清白,我却不能,站在这里,和他人一同做冷漠看客。

我厌恶自己。

最后宴会照常进行下去,尽管宋抑通过别墅外十分隐蔽的一个监控,发现了招侍的踪影,也确定了并非阿森盗窃,但已经没人关心了。

慈善晚宴,人人卖力表演,我无心观赏,见后排周笙不停哄阿森开心,阿森勉强一笑,心头很是沉静,有没有可能我错了,我根本配不上阿森,他是我的良人,我却不是他的。

兄长最后拍得一幅画送予我,我随手丢进杂物间,对他益发冷淡,一方面是痛恨,一方面是对自己不作为的迁怒,有时画着画着,就拿起美工刀划破画布,好不痛快。

我仍与世隔绝,整天浇花喂鸟。

有人谄媚周朗,送了他一只罕见鹦鹉,听说是美洲捕到的好货,蒙着眼睛运了七八天,起初性子烈,嘴巴都凿破,后来慢慢就乖顺,甚至学会说话。

周朗嘴上不说,特地挂在花园显眼位置给我解闷,我说一句,它学一句,一句周朗八嘎说得掷地有声。

周朗听了要拔他的毛,以儆效尤。

我看着在鸟笼中扑棱,羽毛飘落的鹦鹉,忽然做了件大胆的事,我将鸟笼打开,它奋力一飞,飞进深而远的天空,不见了。

我很羡慕它。

周朗知道了没怪我,同样也没跟我说话。

某天,纳罕地,他要带我出门,结果到了夜店包间,他骂了句什么破地方。

原是林森森约的,一屋熟人,阿森也在,他朝我笑了笑,林森森说是特地请我们来,替家父家母给郑先生赔不是。

周笙哼一声,好不给面子。

我坐在阿森对面,见周笙与他坐得近,默默垂眸,周朗顺势坐在我旁边,接着是周一,小晴,宋抑,林森森,最后一位女士,我猜是小穗。

杯酒下肚,林森森起哄,说要玩个游戏,轮盘摆上来,才知道是真心话大冒险。

幼稚。

老土。

无趣。

各位听我说,接下来不论什么问题都得回答,否则便罚酒一杯。

谁知道林森森有私心,他一转转到小穗,便问:现在桌上有你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吗?

我这才看清她的脸,太过熟悉,可我想不起。

她挽了挽长发,害羞道:有。

林森森大喜,容光焕发。

他们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接着轮盘转到我。

周朗把刚刚的问题抛给我:现在桌上有你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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