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不算什么
哎呀这么热的天还得上体育课，真烦。 孙灵搂着钟午的手臂，连抱怨都显得有气无力。 整个教室的人都走光了，钟午值日，负责锁门窗，孙灵陪着她，两人便留到了最后。 钟午关上最后一道门，拍拍她蓬松的头发，你有哪一次上课不是坐树下偷懒的？有什么资格怨啊你。 孙灵哼声。 和她说闲话的间隙，钟午朝隔壁一班瞥了眼，灯暗着，门窗都锁好了，他们这节课也不在教室上。 毕竟学校就那么一个操场，恰好同节上体育的班级多少都曾碰到过，钟午对一班这堂也是体育课这件事有印象。 说不准等会儿会遇到虞璟。 她一定要问问那个号究竟是不是他，是的话怎么到现在都没通过她的申请呢。 钟午郁闷地扁了扁嘴。 孙灵走在她左侧，瞧她右手里揣着张向内折了四折的纸，好奇地问：那什么？ 钟午闻言，低头看了看，在孙灵的目光下缓缓把它摊平了。 血红色的数字65重见天日。 盯着这涂满红字的数学小考试卷，孙灵眼睛都瞠圆了，这是昨天下午发下来的卷子？你的分数怎么 钟午的成绩一直以来都维持得很不错，总是在校排行前十徘徊，简直无法想像这种低分会是她考出来的。 钟午苦笑，数理本来就是我的弱科，这单元我掌握得不是很好，写卷子时又粗心了点，能有这数字我还惊讶呢。 孙灵发现试卷上有两道被圈起来的题，指了指，所以你是有不懂的要问老师？ 嗯，下课了直接去问，数学老师的办公室离这儿太远，我不想浪费时间就随身带啊！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不知是谁从角落里挪出来的花盆子绊住了脚。 她重心不稳，身子一歪，慌得手一扬，满江红的试卷就这样越过扶栏飞出廊外，飘飘摇摇地往下落。 孙灵眼疾手快地拽住她左臂，将她给扶稳了。 钟午重新站直，松了口气：谢谢诶，我的考卷！ 她急急趴上扶栏，探头往楼下看。 底下是一条郁郁葱葱的林荫小道，那张薄纸顺着风卷了几卷，直落到一个路人头上。 路人肩膀一缩，顿时伫足，把挡了他视线的罪魁祸首扒下来，瞧了瞧。 钟午那个角度只能瞅见那人的发顶，察觉他正在看她的试卷内容，羞耻得颈后寒毛都立起来了，匆匆地拉长声喊：哎，同学抱歉，那是我的东西 路人仰起头，熟悉的面孔教她一时噎住了。 为什么偏偏是虞璟啊！ 一看是她，他似乎也挺诧异，又垂眼望望手中的纸，不晓得是在看她糟糕的分数还是成堆的错题，接着放声问她：不小心掉的？ 钟午捏着手指，让自己镇定，扯开笑容答：啊，对，抱歉啊你就站在那等我就好，我去找你拿。 说完便掉头想跑。 她焦躁得有点明显，不复平常干什么都温如水的模样，虞璟觉得有些意思，不由弯了弯眼睛。 他及时叫住了她，嗓音被口罩闷着，听上去微沉：等等，这样麻烦。你也要去操场是吗？到那儿我再给你。 哦，好。 行吧，被看光就被看光吧，也没什么，反正她的数学就是不好嘛。 道理她都懂，可她依旧尴尬，尤其目睹她这成绩的人还是身为学霸的虞璟，一想到他可能活到现在都没见识过这样的低分，她都不大敢对上他的目光了。 她拉过在一旁津津有味看戏的孙灵，转身迈大步离开。 小午，你不会是认识虞璟吧？孙灵这个没良心的，扭头就开始八卦了，咋认识的呀我怎么没听你说？ 钟午无奈：偶然说过几句话而已，不太熟。 不过这也太巧了吧，掉个卷子也能掉人家头上，你们真有缘。 有缘个头。钟午迅速下楼，没好气：丢脸死了。 孙灵嘿嘿笑：哪儿丢脸啦？这学校里不知有多少怀春少女巴不得这种巧合呢。啧啧，真是偶像剧情节，我看好你们哦！ 看好什么，我有男朋友！ 两人一来一去地贫着嘴，片刻便抵达了操场。 要上课的班级多了些，人声鼎沸的。钟午让孙灵先去集合后，自个儿站在能综观整个操场的司令台上四处张望，想找找虞璟。 结果虞璟没等来，先来了个唐准。 他咬着根没点燃的烟，从后方拍了拍她的肩，钟午。 钟午回头见是他，不免咦了声：你怎么在这里？ 虞璟干了件有点缺德的事儿：偷看她的考卷。 浏览完她已经订正好的错误后，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两道圈起来的错题。 插兜的一只手在裤袋里点了点。 操场的人出乎意料地多，虞璟将卷子沿着折痕折回去，站在场地边缘，眸光四处逡巡，没一会儿便捕捉到钟午的身影。 她在司令台上，侧对着他，似乎正同人说话。 那人的身形被柱子半掩住了，虞璟看不太清，但也没在意。 他朝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 蓦地，又停下来。 他见到一只男性胳膊从阴影中伸过来，紧紧搂上她的腰。 她没有反抗，顺从地贴近对方，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 那种软和的、温柔的，和面对他时带点生疏的微笑完全不一样的笑容。 抱着她的人向前两步，走出他的视线死角。 唐准。 原本罕有的有些明亮的情绪淡了下来，虞璟就这样立在原地，远远望着这对相互依偎的情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好像很平静，漠然得仿佛这一切景象都隔着层厚厚的屏障，于他毫无影响。 又好像，在情感的最深处，无声漫上来了一些什么东西，看似微弱而温和，却在慢慢地搅乱、冲碎他的理智。 似乎是在这一刻，虞璟才真正清晰地意识到，钟午是唐准的女朋友，他们是一对相爱的恋人。 钟午喜欢唐准，而他呢，就只是一个激怒过她爱人的、无关紧要的人。 即使她对他有那么一丁点在意和愧疚，那与对唐准的感情比起来，肯定也是轻如鸿毛。 根本就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