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柏然来公司第一天就注意到陈何白了。 那是他跟老爸谈好后的第一天，李叔带着他过来。 小小的公司过道也不宽敞，他走路不看路，从拐角转弯的时候撞到了人。那人抱着的文件夹被撞掉了，纸张散了一地。他蹲下去捡，站起来递过去的时候瞟到对方的脸。 陈何白那时候抬头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怪怪的，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眼神左右乱瞟，结结巴巴地说了句谢谢，然后绕过他快步走开。 方柏然觉得莫名其妙，看着人的背影瞧了半天。 开会的时候，他再一次看到那个男人。李叔给底下坐着的员工们介绍他，他站在会议桌前边，看见那个男人坐在会议桌离他最远的地方，先是低头在桌面的文件上写着什么东西，听到李叔说话才抬头往这边看过来，跟他眼神对上。 他朝着男人歪头笑了笑。 男人跟他对视好一会儿才看清他的脸，表情一下子呆住，然后埋下头，握着笔的手轻轻的颤着。 方柏然视力好，看着男人涨红的耳根，大概明白了点什么。 之后他也没想主动去招惹人家，李叔天天给这个报表那个文件让他跑腿，他经过办公室的时候，随意一瞟就能看到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大部分时候都是坐在座位上盯着电脑专注地办公，手里翻阅着资料，背挺的笔直。 偶尔有几次方柏然出来，恰好有人在他座位旁边跟他说话，那男人笑的时候会腼腆的低下头，白白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红润。 方柏然奇怪的是，他每天经过办公室那么多次，男人都没怎么注意过他。有一次在厕所遇到，男人从隔间出来，抬头就跟他撞上，男人一下子变得慌慌张张的，出门的时候还撞到门口的垃圾桶。 难道自己猜错了？ 方柏然摸摸鼻子，这男人好像有点怕他。 转折是有一天，李叔给了他一份报表让他跟财务部的人核对一下，他跟一个认识的姐姐问谁是陈何白，姐姐手一指，他就看到那个男人坐在椅子上认认真真敲键盘。 方柏然都没注意到自己嘴角翘的多高，他走过去，敲敲桌子。 陈何白戴着眼镜，像是被吓到了，眼睛瞪的大大的抬头看他，看清楚后眨眨眼，镜片下的眼神开始躲闪，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这种脸红跟和别人聊天时候的红润不一样，是从脸蛋红到耳朵根，像嫩粉的软桃。 他也是在这个瞬间才发现陈何白长的好看的。 这人瘦，脸上没什么肉，也好在天生骨相好，脸部线条流畅干净，皮肤也好，白白净净的看着就知道捏起来手感肯定很好。眼睛算大，水灵灵的，双眼皮褶皱很浅，鼻子挺拔秀气，嘴唇很薄，颜色也淡，中间有一粒小小的唇珠。 五官都算不上出彩，单拎出来甚至可以说寡淡，可组合在一起，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协调与美感。 尤其是配着陈何白见到他总是慌张失措的表情，特别的漂亮和有味道。 “陈哥”这个称呼有点叫不出口。 他在公司办事都是习惯性地称呼别人x哥或x姐，拉近关系后事儿也好办，他怕麻烦，先把自己地位放低，省得有事儿多的给他使绊子，他怕自个儿一个忍不住把不爽都发泄在人身上把人揍一顿，到时候老爸那边不好交差，又得被念叨半天。 方柏然正思考着呢，陈何白倒是跟他说话了。 “有什么事吗？” 这回倒是没结巴。 方柏然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样子，抿了抿唇，把表递过去。 “这个表李总让我跟你核对一下。” 陈何白伸手把表接了过去，方柏然瞧见他连指尖都是红的。 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是本来就是这个颜色。 “你先回去吧，我对好了，送去李总办公室。” 陈何白低头看着表。 “不用，反正我闲着，在这儿等会儿就好。”方柏然故意这样说，想看看陈何白反应。 陈何白果真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仍然是一大片绯红。他咬了咬唇，没再说什么，从电脑找了文件出来对照着表格核对，方柏然斜坐在桌子边缘，低头看他的动作。 细长的手指沿着报表上的数字移动，另一只手握着公司统一发放的黑色鼠标，透粉的指尖时不时覆上鼠标滚轮滚动几下，眼睛看看电脑又看看桌上的报表，拿起笔在上面改动几处。 “好了。”陈何白把表递给他。 方柏然挑挑眉，接过表格起身准备走。 座椅上的人刚松口气，方柏然又折回来，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你每次看见我都很紧张？” 方柏然的手搭在椅背上，以一种压迫的姿态围着陈何白。陈何白呼吸都窒了一瞬，下意识往后退，后背碰到椅背上方柏然的手又瞬间弹开，脸上粉色肉眼可见的加深。 方柏然看他反应笑了一下。 方柏然这人长得好，五官俏的很。笑的时候眉尾高高地扬起来，下垂的狗狗眼显得无辜，偏唇角上翘的弧度又很自然吸人。他眨眨眼，又乖又邪，让人想把心窝窝都掏出来送他。 陈何白瞪着他，嘴唇咬的死紧。 “你怕我？”方柏然又问他。 “没，咳，没有。”偏偏这时候嗓子闹罢工，本来就不强的气势更加软下来了。 方柏然笑笑，坏心眼地靠近他耳朵说话。 “今天下班一块儿走？”他语气轻飘飘的，喊他，“哥。” 陈何白身子都僵了，呆若木鸡地看着方柏然直起身子，对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陈何白在方柏然离开后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脏也跟刚反应过来似的开始砰砰狂跳，他坐在办公桌前，把眼镜取下来放在桌子上，两只手绞在一起。 从方柏然刚开始过来找他核对，他抬头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慌乱，晕乎，像飘在云里。他知道自己脸红藏不住，装的公事公办也破绽百出，好在核对报表不算复杂，不然他真可能真为这点小事丢饭碗。 他深呼一口气，拍了拍脸，脸上冒的热气让他都觉得烫手。 他早就见过方柏然，在方柏然进公司之前。 他也早就知道方柏然是同性恋。 第一次见到方柏然是在今年的5月10号。 那会儿天气还没热起来，陈何白跟着工程师去一所高中现场考察。 那所高中正在扩建体育馆，找他们公司监工。本来不关他什么事的，但那天工程师助理有事请了假，就在财务部找了个临时助理过去。 那天是个大晴天，太阳高高地挂在头顶，天空干净的像被洗过一样，万里无云。 他和工程师跟在一位老师身后前往体育馆。 去体育馆的路上要经过篮球场，场上有很多人围成一圈在看篮球赛，边鼓掌边呐喊着加油。正好经过这圈人的时候，人群爆发了一阵持续的尖叫。带路的老师停下来回头看了看，他和工程师也跟着看过去。 陈何白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即使是在篮球队依然很高挑亮眼的男生运着球，灵活地两三步躲过对手拦截，高高往上一跳。篮球从篮筐滑下去砸在橡胶地面砸出沉闷的一声响，男生单手抓在篮筐上，回过头笑了一下。 阳光刺眼，天空蓝的无边无际。 他根本没看清楚男生的脸，只能从模糊中感受到他肆意张扬的笑容。亮橙色的篮球服罩在年轻健硕的身体上，因为用力高高鼓起的肱二头肌曲线蓬勃漂亮，衣角扬起露出的一点点腰腹肌肉紧实窄瘦，小腿线条利落干净又有力量，整个人散发着炽热明艳的鲜活。 是在人群中一眼就会被看到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耀眼夺目的焦点。 陈何白和所有人一样，喜爱且向往这样的人。 “年轻真好啊。”工程师笑了笑，感慨道。 “是啊，高中生活力无限，”老师也笑了笑，接着往前走，“都快高考了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时间打篮球。” 他跟着走进体育馆，听着他们的对话，脑子里还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那个背后写着27号的背影。 如果没有后来看到的东西，他很快会把这个连脸都没看清的27号忘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