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方祇给他装干粮，桌上最后一屉正好空了。他回到灶上去起笼屉。</p></br></br>
一个馒头四两半，一笼屉五十个馒头，再加上不锈钢笼屉的分量，一屉得有三十多斤了。岳方祇轻轻往上一抬，就把笼屉抬起来了。带着水汽的面香立刻氤氲在空气里。</p></br></br>
灶上剩下的几个笼屉也都让他起了：“有屉枣馒头，一块五一个。”</p></br></br>
“怎不早说啊。”那个要白馒头的人回过神来：“我要带枣儿的好了……”</p></br></br>
“那你白的还要不要了？”岳方祇终于抬起头。他生得浓眉大眼，虽然是个单眼皮，但眼窝挺深，冷不丁这么不轻不重地看人一眼，能把人看得一慌。</p></br></br>
“要要，再来十个枣儿的。”那人忙不迭道。</p></br></br>
“凑整给你装四十一个白的了。拢共六十。”岳方祇笑了一下，那股让人发慌的劲儿又不见了。他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做买卖的哪有不和气的呢。街坊们对他的评价是本分老实，话少勤快。</p></br></br>
后头的队渐渐长了，人们还在聊天：“那么一疯子瞅着真是怪吓人的，怎么也没人管管……”</p></br></br>
“这阵子老能看见，不是要赖这儿不走了吧……”</p></br></br>
“前阵子江沿儿那头不是就有一个么，砍死了两个人呢。”</p></br></br>
“疯跟疯也不一样。那是武疯子，我瞅这个是文疯子……”</p></br></br>
“不好说。疯都疯了，谁知道能干出点儿啥来啊……”</p></br></br>
最后天彻底黑了，买干粮的人也都走了。笼屉里还剩了俩馒头。岳方祇拿个饭盒把馒头装好，打算明天当早饭，然后收拾收拾关店了。</p></br></br>
他看了七点了。十月，这个北方的城市已经有了冬天的前兆——只要天一黑，风就变得又冷又硬。</p></br></br>
岳方祇和往常一样，打算去买点儿菜。走到胡同儿口的时候，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那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没回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p></br></br>
出了如意胡同儿，外头是扑面而来的繁华和热闹。</p></br></br>
以如意胡同那个街口为界，吉祥街分了两段。南边儿一溜儿有早市和夜市，以及不少大小饭馆儿——管吃喝；北边儿则是洗浴中心，大酒店，ktv和小剧场这一类的去处——管玩乐。吉祥街其实既不宽，也不新，住宅有不少还是七八十年代的老楼——类似的街道在老城区的中心有很多。但若论人气，左近这片儿，吉祥街是头一份了。</p></br></br>
人走进了热闹里，天气仿佛都跟着暖和了几分。他从夜市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回来，手里多了几大兜子蔬果。</p></br></br>
在老字号同香居吃完了一大份砂锅油饼，岳方祇慢悠悠地拎着东西晃荡了回去。</p></br></br>
快要走到街口的时候，听见卖小炒那家店在骂人。旁边有几个看热闹的闲汉，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津津有味。</p></br></br>
岳方祇仔细一看，又是那个流浪汉。小炒店家的服务员正拿个扫帚往他身上抽。听来听去，原来是翻人家门口的垃圾桶，把垃圾桶翻倒了。客人出来踩到垃圾摔了，回头找店家理论。店家便拿那个人出气了。</p></br></br>
流浪汉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抱着脑袋，闷不作声地挨打。</p></br></br>
岳方祇看不过，走过去拦了一下：“算了吧，他一个傻子。”</p></br></br>
服务员是个愣头青，打人打疯了眼，冲岳方祇道：“滚，关你屁事！”说着就想绕过岳方祇。这可不容易，岳方祇又高又结实，往那儿一站，跟铁塔似的。</p></br></br>
见服务员不识相，他脸色一沉，伸手捉住了挥过来的扫帚。</p></br></br>
这时候店老板不知道打哪儿冒出头来：“行了行了，赶紧先收拾了。”又冲看热闹的喊：“瞅啥瞅？赶紧散了散了！”</p></br></br>
服务员悻悻地放下了扫帚。</p></br></br>
周围人散了，岳方祇便往回走。流浪汉一瘸一拐地跟了上来。岳方祇没回头，只是暗暗搓牙花子，心说：“操，又沾上了。”</p></br></br>
快到铺子门口的时候，他忍无可忍地回过头去：“你能不能别老在我这儿，耽误我做生意。赶紧的，哪儿来回哪儿去吧。”</p></br></br>
流浪汉低着头在地上转圈，嘴里头开始呃呃地呜咽。岳方祇一个字也没听懂，他静默片刻，最终还是回到铺子里，啪地一声落了锁。</p></br></br>
流浪汉是约莫大半个月前出现在这一片儿的。也说</p></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