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手里的两块木料,叶舒意识到似乎在她身上发生了人格解离症。 她回忆起从起床到站在斑马线前的一系列行为。 她在一家木料店里选了两块看上去不错的檀木,淡淡的清香和细腻的质地十分接近小叶紫檀。在店主企图用它蒙混过关的时候,她甚至清晰的表达了一个“行家”的真知灼见。 今时不同往日,叶渊泽随口说的不值钱,其实也是一笔巨款了。 然而又为什么要买两块?叶舒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理智喧嚣着提醒她还要送一块给韩卓,不愉快的事情改变不了朋友的本质,况且之前那叁万六千元的慷慨也该有个回礼才对。 但要为韩卓设计一幅什么画呢?叶舒摩挲着唇上的伤口,苦恼的皱起眉头。 圣诞节前两天,姜眠突然发来通知:今晚邀请大家在‘占星’聚餐。 叶舒看着桌上的两件完成品,心想大庭广众之下,这可是个好时机。 - 夜晚的‘占星’,气氛总是比白天更迷人。 韩卓扫一眼桌对面的两位女孩,一个清纯到离谱,一个美艳得动人。 但他的目光,老是不自觉的滑向美艳的那位,甚至她的长卷发,也能让人读出一种慵慵懒懒的味道。 一个声音拉回他的神思,是清纯的那位,她正扭过身,在包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他似乎这才看清她半扎着头发,薄荷色的花朵状发圈,衬得她的后脑勺小小的可爱。 似乎拉链卡住了,又似乎那个东西重有千钧,让她好不容易才拿了出来。 “韩总,聊表心意,不成敬意。”一个黑白格的礼物盒被推到他面前。 他惊讶的丢下打火机,正要问是不是给错人了。 另一个黑色礼物盒,又被放到了他身旁的男人眼前。 “沉总,这是送您的。”她轻轻的说。 “叶舒,你这是···?”韩卓仍处在震惊之中,甚至不敢碰那盒子一下。 “嘶”的一声,沉易洲已经拆开了外面那层包装纸。 shit!这人不是刚刚还刷着新闻,一心扮演局外人吗?! 比谁都不客气!韩卓不忿的也开始拆动起来。 “两位老板乔迁新楼,祝事业顺利,和气生财。”她微笑,语气完全坦坦荡荡。 又用一双真诚的眼睛对姜眠说道:“亲爱的,文房用品,我就没把你考虑在内。等圣诞那天,我再送别的给你。” “我也有吗?”姜眠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是圣诞礼物?” 叶舒用力点头。 “叶舒···你人也太好了!”姜眠侧身拥抱她。“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叶舒眨眨眼睛。 “不能太贵!” “···好。” “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送的礼物,你也必须收下。” “···也不能太贵。” “不行!”姜眠拍拍她的肩膀,耳语道:“我跟你情况不同···” “两位小姐,能不能暂停一下···?”韩卓终于忍不住了。 “叶舒,这是什么?”他举起木料,像是一幅版画。 “镇纸。” “我知道是···镇纸。”韩卓浅笑:“我是问,画的什么意思?” “这是你画的?”姜眠惊诧。 “啊?有那么丑?您竟然看不出来?” “武士?侠客?”姜眠忍不住回答。 “对!”叶舒激动的点头。 “这画工认不出来?我是瞎吗?!”韩卓似乎脸红了些:“我问的是寓意!为什么是侠客?还有一把剑?” “卓然独立。”叶舒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一拆解您的名字,脑子里自然就浮现了这个形象。” “·····”韩卓终于明白沉易洲为何会对这女孩要死要活了。 虽然旁边那人拆箱之后就一直处于石化状态,真正进化成局外之外。 “易洲,你的是什么?”姜眠突然出声道。 无人应答,一片死寂。 “沙洲岛!”叶舒一下子跳起来,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沉易洲那儿抢过礼物。 “姜眠,你慢慢看。”她塞进对方手里,也不管自己的动作有多么夸张。 甚至连她的行为会造成多么尴尬的气氛,也管不了了! “这好像我家的珐琅瓶···”韩卓若有所思的说,像是在故意转移视线。 “对!对!”叶舒猛的点头,向他投去感激不尽的目光。“这是掐丝珐琅工艺,只不过我上的是釉料!” “叶舒,你知道吗?”韩卓漫不经心的轻抚画作的浮雕感,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说:“从小到大,我只听过人家调侃我是董卓。” “卓然独立的侠客?”他浅笑一声,仿佛看见那扛剑于肩,侧身卓立的蓝衣侠客活了过来。“谢谢,我还是头一回听见。” “不用谢!您喜欢就好!”叶舒开心的说。 “您来您去的,叫我怎么安心收礼?”韩卓挑眉。 叶舒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气氛缓和下来,连姜眠也加入讨论:“两幅画都有同一只鸟···” “这是我的水印啦!”叶舒羞涩的说:“就跟画家在作品上留下印章一样。” 姜眠:“你的水印是一只鸟?” “对啊,夜莺鸟。” 韩卓啧啧称赞:“站剑尖上。可以,有创意。” “太漂亮了···”姜眠感叹,爱不释手。 “你也想要?” 姜眠点头。 “这有何难?我再做一个就是了!” “亲爱的!太谢谢了!”姜眠神情激动。 “那么···”叶舒托腮想了半天。“我就画江枫渔火对愁眠?” “好画吗?” “当然是写意式构图作画,线条太复杂的没法掐丝。” “看来易洲这个最简单。”姜眠一笑,起身勾手的拿过礼盒,小心翼翼的把镇纸装好,推还给那位一言不发的人。 “我们一个个都来麻烦,要把你累够呛吧?”姜眠仔细观察她的精神面貌,忧心忡忡的说:“圣诞节没两天了,你可别赶在节前做出来。就慢慢的有空才做,我不急的。” “···好。”叶舒笑着点点头。 孙经理带领侍者开始上菜了,姜眠仍在絮絮叨叨:“注意身体,别太操劳。” 一顿饭吃得相当安静,直到快要结束,才有人试图发言。 却是姜眠:“各位最近忙不忙?” 韩卓率先抬头,但叶舒最快回答:“不很忙···什么事?” 姜眠对上韩卓的眼睛。 “····”韩卓放下刀叉,漫不经心道:“有事?” 但姜眠又将他忽略,直接转头:“叶舒,新年之前你可以请假一周么?” “什么事?”叶舒想了想:“应该···可以吧。” “我想邀请你们去隔壁e国度假跨年!” “啊?为什么?!” “辛苦一整年,不能犒劳自己么?” “不是···”叶舒仍旧懵懵的:“没有原因吗?太突然了!” “要说原因···也是有的。”姜眠神秘的一笑。“钱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看各位愿不愿意赏光。” “啊?!”叶舒惊呆,脱口而出:“哪儿来的钱?” “我是艺人。”姜眠拧了下她的脸颊,柔嫩滑手。“艺人赚很多的。” “但也是辛苦钱啊···你最近不是在昼夜不停的拍戏吗?” “已经杀青了。”姜眠漫不经心道:“我刚好有九天休假。” “但是···” “叶舒···别但是了!”姜眠按着她的肩膀晃了晃。“你到底愿不愿意去呢?” “有···有几个人?” “就我们四个!易洲是老板,可以自由调配时间。” “呵···你是不是还没问过我的意见?”韩卓面无表情的问她。 “韩总不也一样是老板?” “那是公司职务。”韩卓嗤笑一声,冷冷道:“社会活动···” “易洲说新年期间没有任何重要活动。”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问他:“韩总要陪人跨年?” 韩卓勾唇邪魅一笑:“只有人家陪我的份!” 姜眠选择无视,仍问叶舒:“决定了没有?” “·····” 她搂过她:“告诉我,你在纠结什么?” “有点突然···” “然后呢?” 叶舒嘟嘟囔囔:“太破费了···” “告诉你吧,我中彩票了!” “啊?!” “对啊。”姜眠的撩发,很像是在拍杂志。 “什么时候?!中了多少?!” “半个月前,叁十来万吧。”姜眠若无其事道。 “我去···”叶舒满眼崇拜。 “你羡慕?那就跟我一起去花掉!好运分享才能一直好运。”她拍拍她的肩,两人分开。“我的收入足够,意外之喜没必要放进账户。” “老天···”叶舒不愿看她对待金钱的潇洒态度,仰脖长吁短叹:“为什么穷人越穷,富人越富?!” 姜眠突然严肃:“你缺钱是不是?那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叶舒赶紧摇头又摆手:“我是在感叹人世不公,命数不同···” “所以才要分享!”姜眠表情轻松下来,再劝:“去吧叶舒···算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 “·····” “有来有回,我接受你的礼物,你也要接受我的礼物。”姜眠一字一顿,认认真真的说。 “···好、好吧。”叶舒无奈。 “太好了!”姜眠嘴上欢呼,内心却长舒了口气。 她刻意避开韩卓的视线,虽然对方在她报出中奖时间和中奖金额的时候脸色就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她要想尽一切办法花掉那笔钱,最好是在韩卓本人身上,如此一来才能卸下钻戒所带来的心理包袱。 她很清楚她是谁的女人,也很清楚钻戒该由谁来买单。 想到这里,她不禁满怀焦虑的看向那个整晚都沉默不言的男人。 他是真正的“置身事外”吗?她不知道,然而她希望是。 这趟旅程很重要,她要推开一个人,更要抓住一个人。 抓住的人她不会再放手。推开的人,她亦祝福他能去怀抱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