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惠疲惫的,慢慢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现在能说了吧,你怎么对沈宗良虚伪了?”幼圆还是没忘了这茬。 她忽然笑了,“我对他说,我不可能在他身上高/潮五次。” 没想到是这么离谱又情色的一个回答。 幼圆被口水呛到了,咳了半天,“你们、你们的关系,已经到这个层面了。” “喏,这是你要问的,我可不会骗你。” 她们回了冯家,先后在幼圆的卧室里洗了澡,换上睡裙。 幼圆让后厨做了宵夜送来,俩姑娘躺在沙发上看电影。 一部非常老的片子,长春电影制片厂出品的,叫《上甘岭》。 其实是且惠饿了,挑片子到一半就放下了遥控,开始扒蟹腿,停留时间太长,这部电影就自动放了起来。等幼圆过来,她也没管,坐下来就和且惠聊天,吃那份海鲜粥。 她们说到兴头上,嘴角沾着油还在笑,一点样子也没有。 王字真穿着真丝睡衣走过来,看了几分钟电影,脑子里儿时的回忆立马复苏了。 她坐下来,拣起一瓣蜜瓜火腿,真诚地发问:“你们两个二十来岁,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研究这个干什么?要不是看在这只帝王蟹的份上,我都不会坐在这儿。” 且惠笑了,抽出纸巾擦干净嘴,亲热地喊伯母好。 王字真哎了声:“有日子没看见你了,最近好不好?” “好着呢。”幼圆用虾肉去蘸酱汁,“她先我一步谈上恋爱了。” 王字真笑了起来,“是吗?能让且惠看中一个人,真不容易哪。” 且惠年幼脸嫩,有些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她走后没多久,茶几上手机响了起来。 王字真接了,堆笑说了几分钟,满口地答应完,又挂了。 幼圆问是谁啊,大半夜的还下指示。 王字真扔下手机,对女儿说:“你那个同学,魏晋丰的妈妈。” 幼圆拧了下眉,“她最近怎么总是找您?有什么事吗?” 王字真靠在沙发上,摸着女儿的头说:“她家魏时雨,看中了沈家老二,铁了心要嫁,她爸妈也默许了。但结亲这种事,女方不好太主动的,人老二完全没那个意思,沈夫人又是小姐脾气,爱端架子。她妈妈只好回回拉上我,前天是插花,这不又约了看展,找理由把沈夫人约出来,加深一下感情。” “这是什么破差事啊!都要不要脸了还?”幼圆重重地咬下一口蟹肉,“沈宗良是什么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男人么?你也想嫁,她也想嫁。“ “说说,还有谁想嫁?”王字真好奇上了。 一时间,幼圆想起且惠才受的委屈。她说:“杨雨濛那个缺德鬼。不知道她哪儿来的把握,哪儿来的自信,就好像已经定亲了似的。” 王字真被女儿逗笑了,“你总不想嫁吧?那还真有点难办。” 幼圆忙不迭地摇头,“谈恋爱嘛,沈叔叔还算上乘之选。嫁就算了吧,他们沈家高人一等,我才不去受罪,看人家的鼻子眼睛!” 看女儿这么聪明通透,王字真很高兴,刚想揉一揉她的脸。 但看且惠回来了,又改为招招手,让她快来坐。 且惠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刚才嚷什么呢?那么激动。” 幼圆笑,“说你们家小叔叔,抢手的不得了,个个都想碰一碰。” “你家?”王字真反应过来,“且惠的男朋友是沈家那个......” 且惠咳了一声,拿起水杯喝一口,“嗯。沈宗良。” 下意识的,王字真只觉得问题严峻,“哎哟,这真是。” 且惠也听出了不对,她脑中警铃大作,“怎么,他隐婚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王字真摇了两下手,“他单身汉一个,你们当然可以谈恋爱。” 不等冯夫人来说,且惠自己坦白了:“您是觉得,我有点不知道轻重了,想提醒我两句,是不是?” 王字真劝她:“也不用这么说,只不过他家的情况啰嗦得要命,我替你担心。” 每次和沈夫人接触,她都能不同程度地体会到,这个女人非常难搞。 从说话到行事,那都不是一般人能调停的,也只有沈老爷子。 但沈忠常已经过世了,不知道沈宗良怎么样,有没有他爹的魄力。 不过这几次相请,沈夫人都没能说动儿子,他甚至没来露过面,至少不会落下风吧。 天边浓云将月色团团围住,院子里一片漆黑,荧幕闪烁着,照得且惠脸上忽明忽暗。 且惠低下头,说:“他们家的事,我也知道一点儿。我晓得,我不该爱他。” 王字真叹了一口气,把她揽到身边,“乖,你听伯母说。年轻的时候大家都会爱人,甚至是爱上错的人,这没有关系。男女之间的那些故事,到最后,都只是一场体验而已。所以,放轻松,没什么好顾忌的,想做什么就去做,很多事经不起来来回回的犹豫,知道吗?” 她点点头,故作轻快地耸肩,“是啊,谁第一次谈恋爱就有结果的?和沈宗良过招,好过被其他人耽误青春。” 竹叶编盖的落地灯拢着一团白光,王字真仔细瞧了瞧她。 且惠刚洗过澡,素净的脸上粉黛不施,只抹了层精华,灯光下垂着头,大有妩媚之处。 她也大概能猜到三五分。 沈宗良为着守孝,住到了她的楼上,这么个美人胚子天天在面前,能不喜欢吗? 再者,且惠又是个蕙质兰心的,事事都周全,换了谁也要动心。 王字真用掌心搓了搓她的脸,“好孩子,伯母总是盼你好的。再喜欢他,总归还是学业和前程要紧,也不要太看重在爱里的得失,保护好自己,知道了吗?” 这几句话虽是世故经验,也是再现实不过的道理。 且惠心乱如麻,一下子靠在了王字真肩上,“谢谢伯母。” 小时候与父母分离,幼圆总是来钟家,一住十天半个月。 她喜欢且惠有一对开明的父母,可她不知道,她夸过的最贤惠的董妈妈,在和命运的抗争里,早就是另一副模样了。 到了现在,反而是且惠羡慕她。 不因为这些外在的丰厚物质条件,单纯是她们母女像朋友一样的氛围。 会心平气和地给她忠告,会给她的恋爱支招,会坐下来面对面谈心。 但且惠还是没有讲,要是您是我妈妈就好了。 她不能这么说,对董玉书来说太不公平,她是世上最爱自己的人。 且惠明白,不管以何种标准来评判,她在成人路上吃的这一点儿苦,都不能与妈妈的不幸相提并论。于是她时常都在撒谎,说她没事,在学校很高兴,吃饭睡觉都没问题,很认真地学习,说一切来让妈妈放心。 苔藓绿地毯上,幼圆捏着嗓子学她说:“谢谢妈妈。” 王字真和且惠一齐笑出声。 她对女儿说:“你也是,谈恋爱妈妈不反对,但不要失去自我。” 两个姑娘大声回答:“知道了。” 王字真从旁边端出个橙色盒子,放到且惠腿边。 她说:“你生日快到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不用等拆开看,且惠一望即知价格不菲。 她摆摆手,“我不能收您这么贵重的礼,不可以的。” 王字真却说:“二十岁是整寿,算大生日了,重一点没关系。拿着,再不拿我要生气了。” 幼圆也道:“就拿着吧,王教授难得出一回血,别客气了。” “好吧,谢谢伯母。” 吃完宵夜,且惠揉了揉胀气的肚子,“撑死了,我们出去走走?” 幼圆也同意,拉上王字真一起去楼下散步。 这季节秋色浓了,金黄的桂花密密层层地迭在枝头,掸在人肩上,厚沉沉的香味。 幼圆摘了一枝,“我们放房间里去吧,好香。” 且惠说不要:“人家开得好好的,被你摘下来,没几天就要枯了。” 她们热热闹闹说着话,侧边过去一个人影。 个子很高,身形清癯,穿了一身运动服在跑步。 且惠看了又看,还是不确定地问:“那是你爸爸?” 幼圆嗯的很漠然,不太高兴的样子,“是吧。” “这么晚了还跑步,伯父身体挺好的。”且惠说。 王字真也笑得古怪,“你爸这几天,连晚饭也不吃了,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人都不想见。” 且惠猜到估计是闹了矛盾,没再往下问了。 但幼圆哼了声:“那个女孩子发配回了老家,他也没有一点丑闻传出来,爷爷这么豁出老命去保全他,还保出仇来了!回了家像进了仇人窝,谁欠了他的?” 且惠惊讶地回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她心里一直尊敬的,身上最具风雅气度的冯伯父,终于也变成了这样。 她知道这样不礼貌,也克制地不去看王字真,免得叫伯母难堪。 但王字真很坦然,早把她当家人一样。 这些事就算她不说,且惠也会从别的地方听到。 风吹起她的湖蓝衣角,王字真虚弱地笑了笑,“所以我跟你们说,不要在爱里面太计较了,人心是会变的。” 且惠想开口安慰两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张了张嘴,“伯母......” 明白她的心意,王字真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去睡吧。” 她们两个回了房间,并排躺在床上说话。 且惠的手指绕着头发,忽然问:“你妈妈想过离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