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想对我说的?”顾听抬了下杯,轻易看穿了对方的打算,但没有戳破,佯装不知。 沈随安:“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 顾听:“那你喊我喝酒?” 沈随安从善如流:“嗯,我的错。” 顾听:“……” 这个家伙自从跟她关系拉近以后,就越发的……放的开了。 “沈随安。”她忍不住喊他的大名。 沈随安:“嗯,在呢。” 见她脸色有些愠色,沈随安收敛神情,轻声道:“我只是想和你说会儿话,没话说的话,坐一会儿也行。” 他低垂眼睑:“太太,我也需要小且和小却的待遇。” 他虽然没有直面去说,可每个看向顾听的眼神里都在说明:‘太太,这不公平。’ 这是今天第二个跟顾听说她不公平的人,顾听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心里有点心虚。 “你似乎一直很忙。” “我找不到和你聊天的时机。” “难得有空又会被小且和小却分走注意——”沈随安说的很慢,语调上扬,他单手支着下颌,慢条斯理的投以视线。 然后一字一句控诉,“可我毕竟是个大人,要是和小孩计较的话难免太过幼稚。” “你说呢?听听?” 顾听淡定启唇,好似讨论的话与她无关,“我说是的话你会怎么样?” 沈随安:“不会怎么样。” 男人的视线低低下移,漂亮的眉目半垂着,端起酒杯,指骨微折。 “就像我说的,我是个大人,我们总该具有一点包容性,和小孩计较算什么。何况,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听你的回答。” 他举杯轻抿了口醇酒,“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顾听一顿。 放在酒杯上的指尖轻轻摩挲,她长睫垂下,思绪有点乱。 成年人的世界大多弯弯绕绕,新鲜感四溢,清醒又擅长打躲避球。他们往往看重结果,而忽略过程。 顾听一直以来秉行的就是这样的人生观。 ——闭嘴,少说话。 这样往往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矛盾。 她也不会主动和任何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亲密关系这种东西听起来就很麻烦。任何一段关系从友好走向分崩离析,都脱不开建立亲密关系的这个过程。 她其实也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在听到今天这番话后,顾听本应该推搡装傻,像以往那般,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种莫名的直觉,要是她不戳破的话,这个家伙也会像小且那样藏起来。 思虑至此顾听垂了眸。 她双手捧着酒杯,手指不自觉紧了紧。 因为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所以说话时不像以往那般镇定自若。 她避开他的视线,轻舔了下唇,然后开口询问: “沈随安,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第093章 人类在进行社会关系途中, 大多数人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会不可避免的建立各种社交关系。 而爱情在顾听看来,是占据她生命比重中较少, 或者说是可有可无的一部分情感。 上辈子她满心投入在事业上, 琢磨着要拿大满贯影后, 成天都是拍戏、拍戏、拍戏,她身边的确不乏追求者,但她因为事业和身体原因, 自然也分不开精力去谈一段恋爱。 更何况现在社会发展的太快, 仿佛已经脱离了那个车马很慢的年代。 快节奏恋爱几乎成为了社会的主流。 见面就说喜欢,喜欢了就表白, 然后草草开启一段快餐式恋爱。当这种新鲜感过去,他们又果断放弃, 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种恋爱对于顾听来说畸形又病态。 她并不希望自己会陷入这样的一段恋爱里。 她希望的爱情是当新鲜感褪去, 不用权衡利弊, 对方永远是自己的第一选择。爱情不会淡而无味,而会赤诚又热烈。 顾听看着对方蕴藏着浓重情绪的眼神。 那双眼放在平时永远倾覆笑意,好似无论做什么事他都不会生气,他会一直用这双眼注视着被他划为自己区域内的人。 可今天他的眼里撕碎伪装,薄厉、隐忍,多年的积压仿佛在此被击溃。 顾听有一瞬间忽地漏了怯。 仿佛夏日里咕噜咕噜的气泡水, 被摇开瓶盖之后转瞬即逝的激昂。 她想,她不该就这么戳穿了的。 眼前这人根本就是一只无法被驯服的狼,哪怕他擅于伪装, 擅于装得合群, 但他本质不改。 顾听飞快收回视线,停顿。 “抱歉, 你就当我没说。” 方才下肚的那杯酒此刻才起了作用,酒意上脑,让她浑身有些酸疼。 顾听忍不住低低勾了下唇,“我先去休息一会儿,有些不舒服——” 话音戛然而止。 她站起身的那瞬间,手腕被沈随安伸手攥住,力道很大,仿佛要将她嵌入手骨之中。 顾听侧着身,垂眸。 他的手背很漂亮,绽起几根青筋,一根一根,像是人克制至极才能用力至此。 “你……不听我的回答吗?” 他用力攥着她的手腕,缓声: “如果我说是呢。” 沈随安抬眸,重复了一遍:“如果我说……是的。” 空气骤然寂静。 顾听愣了几秒没有吭声。 如果说第一遍话是对方情绪冲动爆发后给予的回答,第二遍则是理智与情感拉锯,最终合二为一。 手指上的力慢慢捏紧,捏的顾听手腕发疼。 她乱飞的思绪被疼意拉回,语气平稳地回:“我刚才是在开玩笑,你就当我没说。” 顾听一直认为人与人相处间该有个度。 一旦跨越那条度以后,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总会变质。 刚才,她受激素影响,有些上头了。 【我到现在也没确定自己的心意,无法辩驳它是喜欢还是好感。】 【我想他应该也是。】 【他为什么会喜欢我?不……我不确定,或许这并不是喜欢。】 【只是好感。】 【好感转移的很快,可喜欢或许会是一刹那,又或许会是永恒。】 【我不想因为一瞬间荷尔蒙激素的影响,造成一些没必要的后果。】 那对她来说太麻烦了。 顾听无声叹息道:“当作没听见吧。” 【这样对你我都好。】 对方迟迟不肯应答,于是场面就此僵化。 顾听动了动手腕,想要睁开对方的桎梏,她本以为会有些吃力,没想到很轻松就挣脱了。 顾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身后忽地传来一道低低的叹声。 秋季夜风凉爽,可月亮像是故意偏了一半,铺满大地的月光也有照不到的角落,阴影拓下一片片,就像一张宽大无比的牛皮纸捏皱了,又铺展开来。 如同沈随安的裤摆一般,皱巴巴的。 他的指尖停留在裤腿边缘,闭了闭眼。 然后又睁开。 沈随安:“我大概无法装作听不见。” 不管是心声还是她直截了当的话,他都没办法装作是玩笑。 沈随安不知该赞叹对方,还是该感怀自己被拒绝。 他的太太在别的方面都很坦然,可唯独面对爱情时有所迟疑,有所保留,顾虑太多。 说来惭愧,他此生难得一次的剖析自己心意竟被当成了玩笑,被对方认为自己只是荷尔蒙上头,是情绪深化后的产物。 沈随安既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委屈。 大概是他平时给人不靠谱的印象太深,导致难得说了真话,却没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