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当我莎车无人了,梁人都可在我莎车国土上随意来去,胡作非为?”他冷哼一声,从金腰带中抽出一把短匕,皱眉道,“召我亲兵前来,将人赶出去。” 亲卫擦一把汗,道: “梁人近日在西域势大,连乌兹王都拜为座上宾。若是与他们起了冲突,会不会不大好?” 戾英斜睨他一眼,道: “今日佛子在我阁中,他若出了差池,我父王问起,谁担得起?” 亲卫左思右想,只得应下。 …… 李曜带着几个亲卫且行且探,在仙乐阁一层的酒场来去数回。始终不见他要找的人。 他的目光便向上一层望去。 “这二楼便是行乐之处了。”一名亲卫低声隐晦地说道。 主子不常来这种地方,自是不知,客人一旦挑中了胡姬,便会被领着上二楼行事。 “继续搜。”李曜道。 亲卫一个个面面相觑,这扰人雅兴之事,怕是会引起不小骚动,主子衣锦夜行,本该避着风头才对。 众人正欲好言相劝,忽见李曜双手猛地扶住廊柱,浑身颤抖起来,鬓边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来。 “这酒中,放了五石散。”李曜紧闭着眼,强忍胸中热意。 父皇年岁渐长,已是知天命,追求长生,曾有外面的道士请来宫中,炼制此散。他在边上见过闻过,应是不会弄错。 所幸他酒饮得不多,不会即刻暴毙而亡。但,服散后若不及时行散,会有性命之忧。 “这是什么黑店,卑鄙无耻!”亲卫怒道,将他搀扶至二楼一间空房。 “主子,我们在城外屯兵近千,此番只要逃过大皇子的人,荡平莎车也不过您一声令下。”亲卫气不过,一拳打在廊柱上,木屑碎地。 “无妨,莎车一国大梁势在必得,我另有主张……”李曜是初次服散,气血上涌,浑身燥热难耐,神思昏聩中尚存一丝清明。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依稀记得父皇发散时需得赤身,便于出汗散热。他便将一身绫罗袍衫扯去,只着亵衣,淌入冷水中。 众亲卫也听过五石散之名,知道行散需浴冷水,饮热酒,将一身热气发散出去。其中一人将身后一个胡姬抓住房中,让她来侍奉。 胡姬进入湢室,只见雕窗大开,惨淡的月光勾勒出男人精壮的轮廓,从冷水中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结实臂弯。 她又惊又喜,上前替男人换下浸湿的衣衫,擦拭暴汗的躯体。 牙白的薄衣,绢丝质地,随风鼓胀涌动。 男人低低喘着,气息灼热,半闭的眸子睁开,望她一眼。 她心思浮动,依了过去,低声道: “公子,夜深了。” 李曜眯了眯眼。 竟还是那个被他错认的碧眼胡姬,一双拈花指正轻轻扯动他的袖角,微红的面庞娇羞又熟稔。怕是见惯了这里的客人服散后的模样。 李曜抬指挑起她的下巴。 胡姬动人的眸子湖水一般的绿,在夜色中眼波流转,七分戏,三分情。 那个人的眸子,一看是乌黑的,在灯火下也会这般泛着微微的深碧。 那一双眸子,曾经泫然欲泪地望着他,冷声道: “臣妾是陛下一个人的臣妾,陛下却不是臣妾一个人的陛下。” 李曜松了手,起身又往冷水中浸入。 胡姬望着目露失望的男人小臂一收,从她的指缝间猛地抽出了自己的袖口。 她眨了眨眼,碧色的眸子流露几分错愕。 风流俊雅的汉人公子,都服了散,分明情难自抑,为何还不要她呢? 胡姬见他举步维艰,却决然而去,急道: “公子服了奴的散,药性比一般的要烈,奴是特地来服侍公子的。” “你的散?”那男人猛然回头,浓眉皱起,“这散,是你下在酒里的?” 他回身,一把掐住她的颈,不再是温柔的调情,而是用了几分力。 她吓得魂不附体,交待道: “不是我,有人、有人问我要了这药散。” “谁?”他的掌力越来越大,她的气息越来越弱,低低道: “一个新来的舞姬。就、就是,喂你酒的那个。” 颈间的力道一松。惊惧不已的胡姬趁隙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夜色浸染,水汽氤氲。男人一身冰凉透湿,溅落一圈水渍,却仍难解心中燥热。 她果然在这里。 不是他的幻想,也不是他的错觉。 喂酒的就是她,下毒的也是她。 李曜明白过来,沉黑的眸子被孤灯映出几丝火苗来,血丝猩红。 他拔刀朝外走去,朝门口的亲卫令道: “给我一间一间地搜。” 此间仙乐阁不大,房门被一扇扇敲开。颠鸾倒凤中的红男绿女被赶至廊中,在一片明刀晃晃,一个个搜查。 “主子,找到一间密室,房门紧闭,一直打不开。” 李曜疾步而去,一脚踹开了房门。 璎珞珠帘晃动不止,扑入房中的风将低垂的绡纱帐幔鼓起。 李曜用刀鞘挑开珠帘,一步步逼近。 朦朦胧胧的轻纱摇曳间,恍惚可见,女人一缕纤约的背影,正伏在一个和尚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戾英笑道:我就是中间商赚差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