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该历经红尘,与所爱之人终老一生,却也要陪他香消在此了么? 洛襄眉眼低垂,尽是有哀恸悲悯,却也淡淡道: “方才不是还说不想走。现在知道后悔了?” 她似是一愣,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却又抬眸望着他。 目光坚定,百转不移。 一双眸子如雪化云开的明艳,神容一贯的狡黠中透着笃然。 “不后悔的。”她凑上去在他耳边轻轻道,“襄哥哥,你说这算不算‘死同穴’?” 生同衾,死同穴。是汉人形容夫妻恩爱的誓言。 闻言,洛襄心间一动,强凝的定力渐渐在溃散。 她说话间直面呼出的气息,令他僧袍底下攥紧的手指微微发抖,指骨都泛着青白之色。 他仍在与之在抗争,天人交战间,他以往不屈的意志力,今夜却格外的薄弱。 是因为那恶疾,也是因为她所言,那种万蚁噬心般的瘾和欲又爬上了他的身躯。 熟悉的渴与热在吞噬着他的意念。 那瓣红莲若隐若现,又再度直入他的眼底,耳边似是传来暧昧的低吟,靡丽的身影。 他强忍心中悸然,违心地低斥一声: “你,离我远点。” 听到他一贯平直的嗓音带着几分哑,朝露莫名哆嗦一下,想要离开,却再也动不了。 有一双不知何处来的劲臂扶着她的纤约束素。所触之处,雪肌瑟瑟,玉摇花颤。 本就松散的鸾带在结实有力的臂间垂落下来,朝露满目不安,摸索着去寻那双腰际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动。 他口口声声要她远离,身体却不肯放开她。 柔柔散开的鸾带在男人修长却有力的十指之间穿梭,如潺潺流水般缠绕不休。 轻轻一扯,娇花毕露,红莲吐蕊。 身间有雪丝的凉意拂过,朝露迟滞地讶异,难忍地抬头。她掀起眼皮,双目因水气弥漫而显得迷离,怔怔地望着眼前之人。 洛襄的眼神透着几分茫然,几分无措,像是隔着雾气,虚虚实实。 他的力道有一瞬轻了下来,她此时想要趁机挣开其实也并非难事。 可她看着他痛苦的神色,忽然停在那里,不想走了。 反正她和他要困死在这方洞窟。既是已注定死同穴,生前为何不能同衾共枕? 空法不是说,她就是佛子的情劫吗? 若他此言不虚,那么佛子每每入劫,心中所渴求之人,不就是她么? 朝露仰起头,带着几分虔诚,凝望着洛襄。 凛凛霜雪身,至高至洁,至清至润,却因她而被欲念折磨。他此时此刻的渴求,并不比她少。 他仍是闭着眼,像是不敢看她。抿成直线的唇角沾了一丝败絮般的雪,一开一合。 她读出了他的唇语,一促一促的呼吸,是低低地在唤“朝、露”二字。 她的名字。 酸涩涌入,她闭上眼。 或许,她和他不会再有来生了。那么今夜,就是此生最后一夜。 她手中攥紧的鸾带松开来,身间轻纱散去,红绸堆叠在不盈一握的束素之间。她微微倾身,干燥而柔软的唇吻上了那片晶莹雪。 一触及那一寸滚烫,她遽然反被翻身压下,动弹不得,腰际那一双的劲臂再不断收紧。 抬眼相望,四目对视。 这一世,如昊天孤月般目下无尘,不可触碰的佛子,向来清冷的眸子沾染了些许欲色,眼尾薄红,分明流露出极度强势的占有。 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疯魔。 第48章 洛襄发觉,自她开始入梦以来,一回比一回更加肆无忌惮。 起先的梦,是朦朦胧胧的。她会趁他闭眼默念经文之时,偷偷啄吻他的唇。见他岿然不动,不肯回应,她会愤然撬开他的唇,深深探进去,轻轻咬破他的舌。 混着淡淡血腥的陌生幽香一点点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蔷薇甜美,一身带刺,久久难忘。 此后只要他开口诵经,就会牵动那一寸隐秘的伤口,每诵一道佛偈,仿佛都要回味一遍那一瞬与她唇舌纠缠的悸动。 任他如何敛神也是枉然。 后来的梦里,她会突然在夜里出现佛殿,气势凌人地命他抄经,为乌兹新王登基祝寿。 梦中的他淡淡去取来黄麻纸,却被她一把夺过。纸片在她微勾的指间被一张张撕碎,随手一扬。漫天作飞。 “不是在纸上写。”她巧笑倩兮,一步步行至他面前,解去鸾带,露出一身玉肌,松开发髻上其中一根金簪,散开一握乌发。 涂了豆蔻红的指尖抬起,撩开身前遮遮掩掩的青丝,在莲瓣红痣上打着圈,再划过纤细的玉颈,雪背横陈,指着大片光洁无瑕,道: “在这上面写。” 原是要他以肌肤作纸,抄录佛经。 他提笔沾墨,狼毫笔尖湿润柔软,触之酥痒,凉意丝丝渗入。 脊骨如山峦绵长起伏,胛骨如蝉翼振振欲飞。 每落一笔,身下之人便微颤一分,如碎石入池水,激起一圈一圈暧昧的涟漪。 他转而闭上了眼,默写佛经中早已熟记的一字一句。 听觉和触感被随之放大。 浅浅的娇吟是咬着唇压低呼出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要乱人心神。笔下的肌肤滑腻如汉地来的丝缎,任他笔力遒劲,也有一刻把握不住,一撇一捺偏离了字里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