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泓那话一出,惊的却是温道盈。 “你是不是还在为那场大婚记恨我?” 她委屈至极。 “谢宣岑,是有人放出消息故意毁坏我名声,为何你始终觉得是我。” 谢泓摇摇头。 “坏你名声,有何目的?你温氏在朝中也是老臣了,若无缘由,为何要忽然开始宣扬这消息?” 他目光深深。 “我只后悔,没有早日结果了你。” 温道盈忽地惨然笑起来。 此时她此前所有的幻想与掩饰,一片片都被撕下。 毫不留情。 她一直觉得是叶容筠阻拦她。 其实并不是叶容筠断了她的路,是她自己的偏执断了自己的路。 而谢泓看得分明,又怎么会再伸手拉她一把? 火焰烧的越来越高。 四周的温度在上升。 叶容筠一瞬间恍惚回到他们曾经携手避难的时候。 夜色里他护着叶容筠向后退。 浓重的烟气袭来,她渐渐地觉得周围的世界看不太分明了。 失去意识之前只剩下一个人的声音。 “别怕……我在这里。” * 谢府后院。 叶容筠方下凤辇,此刻站在那大门之前,有些犹豫。 上次来这里是有些不情不愿,但这次于情于理都一定要来了。 谢泓为了救她,吸入烟气,现下在府中养病。 不来实在说不过去。 而云白正立在门口。 一见是她,直接就笑着让出位置。 “不管谁进不去,殿下您一定是进得去的。” 云白语气实在是熟稔。 叶容筠失笑,向云白颔首示意。房门早有家仆从一旁向外拉来,她迈步进去。 房间里弥漫着药材清苦的气息。 谢泓正在榻上半倚着,见到叶容筠进来,眼神一下子亮了些。 “是你……” “微臣谢泓,见过嘉宁殿下。” 此时她已经有了封号。 谢泓声音比上次病重之时好了很多,此时尽管虚弱,依旧一丝不苟地对着眼前嘉宁公主行了礼。 “殿下可知道那日瑞鹤宴起火,最后纵火之人的结局?”他开口问。 叶容筠一愣。 她醒来后便过来谢泓这里道谢。尚不知晓这些消息。 谢泓亦看出来,便直截了当地与她说。 “温氏女,意图谋反。已判斩刑。” 温道盈只是想杀她,罪名是否到了谋反的程度?其实并没有。 她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天子宴,纵火。这种时刻自然是等于谋反的。 到这里,一切尘埃落定。 室内一瞬间静下来。 婢女轻手轻脚地端过药碗,放在一进门的几案之处。 清苦的药气弥散出来,能听到方才瓷碗与桌面碰撞时发出的叮当声响。 在漫长的沉默里,叶容筠觉得有些莫名的坐不住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谢泓破天荒地拦住。 他一只手揽过来,而后却微妙地顿了顿,只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同她讲。 谢泓目光沉沉,带着许多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绪。 “我知道我当时错过太多。你要恨我没有关系,只要你还在看我。你还愿意对着我说话。” 眼前的男子有些倦了,他眉目依旧清隽,却像是有些说不明白的黯然坠在里头。 他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哑。 却温缓而小心地,抬手轻轻触碰她耳后的那一缕散发。 “……我知道错了。阿筠,你看看我,好不好?” 叶容筠的手轻轻抚上他的眼角。 就在这短暂的片刻里,她莫名想起的,却是昨夜故梦。 旧梦中长风万里。 一路掠过京中多少屋檐,直回到云州那处小院。 那时一切尚未开始。 积雨新霁,他在车中笃定地开口。 像是无意,又像是冥冥中天定。 将她从云州的泥潭里拉出。 她与他是纠缠了很久了。 谢泓一路行来,也见识过幽微人心。 但只有她,会让他觉得安心。 此时他再向她伸出手,掌心躺着的,是那块儿时的玉佩。 白玉为底,长足鹤鸟引颈望月。 “此玉为双,现在交还于殿下。” 他声音温缓,却也半点没提当初取回这玉佩的曲折。 谢泓将那玉佩递到她手里,眼底的笃定与郑重让她不能再躲,下意识地抬腕接过了。 玉佩温润,尚带着一丝他的体温,却没来由的像一颗珍而重之的真心。 那一颗心摆在她面前。 只让她觉得有些失神。 是这样清正端方的一个人啊。 叶采苓终于低声道。 “……好。” 她眼瞳清润,微微笑起来。 就像飘飞的雪夜里,终于有熹微灯火为他亮起。 于是谢泓也松了口气,露出笑意。 他年相逢,明月如旧。 世间少不了缺憾。 但能行至此处,已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