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静了一瞬,听到对方的脚步声很有分寸地停在门外,也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意时,绷起的神经骤然松懈。 转而,又勾了唇角。 应该是娘娘。 姜娩站在门外,抬手敲门:“裴……裴重,你洗好了吗?” 她一直叫他裴掌印,裴相和,都叫习惯了。 突然改口,乍然间还不适应。 裴重…… 裴重…… 这名字多念几回也挺顺口的。 第504章 娘娘,别气 姜娩正想着,屋里响起一阵哗啦水声。 裴相和没应声,他从木桶里起身,拿过干净的衣物穿上。 看向被鲜血染红的热水时,他眸光稍顿,之后用帕子擦了擦湿润的墨发。 水芜准备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确实小了。 袖子短。 裤子也短。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嫌弃。 到底是在村庄里,此处远离京都,条件有限,需得忍耐数日。 裴相和不想姜娩久等,穿好衣服去开了门。 姜娩听到动静,刚一抬眼,就见他墨发湿润,脸颊跟脖颈处尚有未干的水迹。 他不是擦洗身体吗? 怎么身上还有水珠? 想到他没有听她的叮嘱,姜娩有点气。 在灶房待着,姜娩先前半湿的发这会儿干得差不多了,此时正柔顺地披在后背,长度及腰。 她凑近一瞧,果然在裴相和的衣服上看到有鲜血洇开的痕迹。 这下,姜娩就是不用进柴房也知道他肯定是泡过水了,低声气恼道:“裴相和,不是说了不能沾水吗?” “嗯。”她的话,他自然记得。 只是裴相和挑剔的地方不少,从衣食住行,再到一些别人不曾在意的小细节,他都无法忍受。 见她动气,粉腮微鼓,一双杏眼儿水润润的,他低了身子,与她平视。 怎么会有人生气都如此温柔? 裴相和出声哄她:“娘娘,别气。” “……” 姜娩是真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 他那般聪明,不是不知道伤口不能沾水,也不是不清楚伤口沾水后会感染加重。 他什么都知道,可就是一个字懒得不遵守。 面对他这样不爱惜身体的行为,姜娩既心疼,又气。 他的脸上,泛起一点不正常的潮红。 裴相和是习惯不了邋遢和不适的人,鲜血黏在身上,引起了他的不适,在他看来就要清洗。 他也没觉得这般做有何问题。 不过看她这样,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 高烧仍在,裴相和的脑子发晕,视线有些模糊,可他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姜娩眼里的不悦。 他知道要用怎样的方式让她心软。 也十分擅长。 裴相和面色苍白,忍着疼痛上前一步,将额头靠在她瘦弱的肩上,另一手拉过她的小臂。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落在她被门夹过的手腕,温柔地摩挲那片通红的肌肤。 他哑声低语:“让娘娘动气,是我的不是。” 姜娩拿他毫无办法。 这般靠着时,他额头惊人的体温吓得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姜娩扶住他,防止他跌倒。 这时,水芜收拾好两人住的房间过来,见裴相和虚弱地靠着姜娩,还有血迹将衣服染红时,她先是惊讶,随即意识到不应该再看下去,收回目光,上前道:“裴公子,阿娩姑娘,你们的住处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好。”姜娩让他靠着自己。 好在裴相和没有陷入昏迷,会自己走,省了她不少功夫。 水芜加快脚步带两人往屋里去。 水家的卧房一共有三间。 大的那间是水芜父母生前所住。 另外两间是隔出来的小房间,姐弟一人一屋。 第505章 扁兰章 进屋后,姜娩把裴相和搀扶到床上。 被褥是新换的,有一股好闻的皂角香。 水芜退了出去。 裴相和坐在床榻上,把她让自己收好的首饰拿出来。 包裹首饰的帕子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那是昨晚山洞里姜娩用来给他包扎掌心伤口所用的手帕。 “娘娘,我们的全部家当。” 姜娩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揣入怀中,抓过他的手细瞧。 他掌心有伤,被水浸泡过以后,周遭的皮肤泛起与肤色不同的突兀的白。 裴相和掏出瓷瓶来,他强撑不适,拉过她的手,倒出一部分药膏,再用指腹均匀地将其抹开,涂在姜娩被木门夹得红肿的那片肌肤上。 药膏舒适的凉意,在姜娩的肌肤上散开。 他靠着她的肩膀,涂抹完,把瓷瓶塞入她的手里:“娘娘,记得上药。” 她此次骑马被磨破的情况比在灵元寺学骑马时严重得多。 需要多涂两回药方可痊愈。 姜娩握住瓷瓶。 她修剪圆润的指甲盖泛着一层健康的粉,亮莹莹的。 他滚烫的体温传递到她的身上,也令她一时间什么气都没有了。 很快,他的呼吸匀称。 屋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水芜走在前面带路。 水择面色焦急地拉着一名年轻男子。 男子眉眼温和,面容秀雅,着灰衫宽袖,背上背一个用细竹编制成的背篓,里面装着才从山间采得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