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看到私库里堆着的金银珠宝,穷了多日的姜娩顿时觉得眼前一花,随即便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踏实感向她涌来。 金银俗物,果然最抚她这个俗人之心。 - 长宁宫还是跟姜娩记忆中的一样。 留着伺候的宫人,都是一水儿模样清秀的小太监。 于嬷嬷得知姜娩回宫的消息,还这么快就来拜见,暗道皇后娘娘一贯是最有心的。 随后,于嬷嬷想到太后如今的身体状况,眉心聚拢起一丝愁容,她让金钏四人留在殿外,只领了姜娩往太后的寝殿去。 姜娩一进殿,就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 她记得以往太后殿里燃烧着的都是浓郁的香味。 每回来的时候也都是丝竹之声。 一片的欢声笑语。 姜娩打量着宽敞安静的宫殿,发现竟然没什么男宠在殿里伺候。 里间传出动静。 是太后在咳嗽。 一声。 又一声。 守着旁边的,是两个模样甚为不错的男宠。 姜娩停下步子站定,望向躺在床榻上的太后。 只见,太后鬓间有了忽略不掉的霜白,形容尤其憔悴,双目无甚神采,眼窝深陷,面容也比她离宫之前消瘦的厉害。 那身偏艳丽厚重的宫裙穿在太后的身上竟显得过于宽松。 像是如今的太后已经撑不起来这套宫裙似的。 太后被两名男宠合力搀扶着坐起身。 她靠在软枕上,本想开口让姜娩近前来,结果一张嘴,喉间一阵干痒,而后,又是咳嗽不止。 姜娩心中暗惊。 眼前的太后,跟往日那个总爱跟男宠说说笑笑的太后判若两人。 她瘦得脱了相。 还给人一种快要油尽灯枯的感觉。 两名男宠见到姜娩,一时惊为天人,竟看直了眼。 于嬷嬷怒目而视,厉声道:“大胆!竟然直视皇后娘娘!” 两名男宠闻言,立刻跪下请罪。 姜娩自然不会为难他们,她正想跟于嬷嬷询问太后的近况,却见太后双目黑漆漆地盯着她,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姜娩无瑕的容颜之上。 第997章 这一生,太难,太苦 太后看了会儿,收回目光,对殿内的人一摆手,威严犹在:“哀家跟皇后多日未见,有许多话要说,你们都退下。” 于嬷嬷颔首:“是。” 两名男宠垂眼:“是。” 等他们离开后,偌大的寝殿里,就剩下姜娩跟太后二人,显得周遭空荡荡的。 姜娩注意到旁边放着的还在冷却的药,伸指过去试探了一下温度,她正准备端过去喂太后时,太后却沉着脸,忽然,她一挥手,将药碗打翻,生气道:“哀家不喝药!” 日日喝药。 顿顿喝药。 看着就烦。 闻着也糟心。 药碗被‘咣当’一声打翻在地。 姜娩的手被温热黑乎乎的药汁沾到,衣袖间被溅到,湿了一大块,紧跟着染上一层苦涩的味道。 别说太后不想喝了,她闻着都难以下咽。 太后发完火,像个孩童一样气闷道:“苦死了!” 姜娩:“……” 太后伸出手,抓住姜娩的手腕。嗓音因着先前的不住咳嗽哑了几分:“是皇后来了啊。” 姜娩盯着她瘦得如皮包骨一样的手,想到太后过往对她的赏赐和照顾,一时心情沉重,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太后,您这是怎么了?” 太后一笑。 怎么了? 还能怎么。 当然是病了。 老了。 身体不中用了啊。 大概是人闲下来,脑子也有空去想别的了。 躺在病榻上的日子,太后再也不能跟那些男宠寻欢作乐,而养在长宁宫的数百名男宠都待在各自的屋子里,她每日都是留了几个可心的在身边伺候,听他们给她讲故事,听他们弹琴奏乐。 只是听着听着,太后的思绪总会从他们的脸上飘到别处。 她抓住姜娩的手,感受着年轻女子滑嫩的肌肤,盯着姜娩恢复的脸发呆。 蓦地,太后一下凑到姜娩面前,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姜娩的脸,羡慕道:“还是年轻好啊!” 姜娩一怔。 落到她脸颊的手,又黄又瘦,一眼看去,都没什么肉了,就剩下一层衰老的皮紧贴着里面的骨头,再看太后的面容,也仿佛一下子苍老成了她在金泉县时看到的那些老妇。 姜娩嗓音一哽。 太后盯着她的脸,目光中透着几分羡慕。 她年轻时就羡慕别的女子有一个好的出身,有一张漂亮的脸蛋,那是在后宫立足的根本。 老皇帝重色,重欲,只有长得好看,才能被恩宠一阵子。 太后回想自己走过的大半生,发现自己从生下来就因是女孩而不得爹娘喜欢,哪怕有幸承宠,也不得老皇帝的温柔对待,就连她的儿子跟着她也只能备受屈辱的活着。 她眼眶含泪,想着想着,嗓音都带着哭腔:“皇后啊,哀家这一生过得太难,太苦。” “……” 姜娩望着她,半晌无语。 她知道太后苦。 因为年少吃了太多苦,所以在成为太后之后,才会那般放纵欲望,想把曾经没有享受到的一切尽情地享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