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的内外两关......” “脚腕的照海穴......” 他每说一句,便一顿声。念出每一个穴位的名字都是在让他回顾曾经的记忆。三指粗的钢钉钉进经脉,停滞的不止是流转的灵力,更是无数个瞬间的呼吸,扎进心肺,牵扯出细密又无法制止的疼痛。 这种窒息越过了十多年光阴,叫重尘缨的嘴唇重新发起了颤。 宴玦拧着眉,眼底第一次露出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和挣扎,胸腔里仿佛堵了口气,咽不下也吐不出。 明明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从未出现如此强烈的感情波动。 他垂下头,把自己的脸颊贴上重尘缨的,手掌像哄孩子一般托住他的后脑勺,轻轻地、慢慢地拍打着。 “最后,是头顶的百会。” 重尘缨深呼了一口气,才堪堪稳住要发抖的语气。 百会,是死穴。宴玦瞳孔骤缩,猛得一愣,僵住了动作。 似是察觉到宴玦的紧绷,重尘缨抬起手,指尖摸到他后颈上,反而安慰似地捏了捏。 “但我运气够好,在那把钢钉才钉进一小截的时候被师父救了......”他忽然松了口气,话里轻快了不少,“只是穴位已通,灵力必散......所以我这辈子注定与灵力无缘。” 他往上提了提宴玦的后颈,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视线就像渴水的鱼,难以自控地靠近纠缠,当鼻尖蹭在一起,便交换了缱绻又温柔的呼吸。 却没有亲吻。 两人同时低下头,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故事已经讲完,可谁也没再继续说话。 溶溶月色披下来,笼罩住了半层薄纱,他们隔着这层丁点的阻碍,安安静静地拥抱在一起。 半晌,宴玦动了动脖子,把头抬了起来。 他摸到重尘缨的右手手腕,指尖碰上那块疤轻轻磨了磨,冷不丁忽然问道:“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呢?” 重尘缨觉得手腕上落了片毛茸茸的羽毛下来,挠得自己只发痒,从皮肤表面痒到心里,叫那好不容易静下来的情绪又昂扬了起来。 可他依然没抽出手,只是加快了语速:“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年了。” 另一只手往前揽着眼前人的后背,将他按近了自己:“心疼我?” “是挺心疼......” 宴玦又变回了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可手上却动作不停,托着他的手腕,把那片皮肤贴在了自己唇边。 他直勾勾看着重尘缨的眼睛,唇瓣和舌尖同时落下来,在伤疤处留存了过分柔软的触感,也留下了过分灼烧的温度。 重尘缨梗塞了呼吸。 他猛地把手抽了回来,撑在背后的床榻上,往后靠住,同宴玦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可他越往后倾,宴玦就越往前凑。 重尘缨不自在地动了动腿,压着眉头,在瞬间哑了嗓子,说话声里黏着厚厚的鼻音:“别玩我了......下来......” “我是在安慰你。”宴玦眯着眼睛,瞳孔深处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似乎对他的反应甚为满意。 听了这话,重尘缨抻直脖子,刚刚的退让转瞬消失,把眼皮掀了起来,语气戏谑:“既是如此,你让我来就是最好的安慰。” 他忽然就有了不知何来的底气,掌心顺着对方的腰带就要往里进。 宴玦一巴掌把那手给拍了下来,语气也跟着冷了起来:“那谁也别做了。” 他正要抬腿下去,却忽然被拽住了胳膊。 重尘缨勾着唇,眉尾挑起,笑得分外讨好:“别跑啊,我什么都不做还不成吗?” “留下来,就当陪陪我。”他无赖似地箍住宴玦的腰,又把脸埋进他肩窝里,把话说得又闷又沉,不让他走。 “幼不幼稚......”宴玦轻声骂了句,把那挠人的脑袋提溜起来,单伸出手捏在他两边脸颊上,逗小孩儿似得晃了晃。 接着便没了动作,嘴上没说答应也没拒绝。 但重尘缨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 纵使脸被捏在手心里,也依然不妨碍他嬉笑着表情,想要去吻宴玦。 可还没来得及凑近嘴唇,宴玦却忽然表情一顿,猛地偏过头咳了起来。 “咳——咳咳——” 胸中堵塞了一团热气,上不来下不去,像是围炉里的烧红炭块,溅出火花,灼烧肺腑。 仅仅片刻的功夫,他便在重尘缨怀里蜷缩了上半身,一阵接一阵地发颤。 重尘缨立刻皱起了眉头,连忙一手搂着人,一手顺着脊梁骨捋他的后背,飞快问道:“怎么了?伤不是好了吗?” “想是内伤还没好完全,今天又动了点灵力......” 宴玦呼了口气,等那躁动暂时平息,便直起腰,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不碍事。” 他抬头看向重尘缨的眼睛,在那一方幽深的窄屋里独独看见了自己。 于是接连呵出几口气,圈着他的脖颈,将自己的额头碰上去,鼻尖也贴上去。 因为刚刚止息的咳嗽,声音轻极了。 “做点别的什么,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是我的宿命 第34章 我本薄情 宴玦站在过分黏稠的沼泽里,漆黑的淤泥只有薄薄一层,仅仅没过鞋底。可当他试图抬起脚,却被那强烈的拉力所禁锢,动弹不得。 他抬起眼,只看见一片漆黑,顺着脚下的泥沼无限延伸,连接四方,漫无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