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狄那张沉睡的脸近在咫尺。
酒精和纵欲让他脸上的横肉松弛下来,嘴角甚至挂着一丝丑陋的涎水,在床头幽暗的灯光下泛着令人作呕的油光。
他赤裸的胸膛随着鼾声起伏,上面还残留着不知属于哪个女人的、同样刺目的玫红色唇膏印痕。
这副尊容,与她记忆中那个永远干净清爽、眼神清澈、连触碰都带着珍重与克制的江昭阳,形成了最残忍、最彻底的毁灭性对比。
一个在天上,是皎洁的明月;一个在泥里,是腐烂的蛆虫。
巨大的绝望如同黑色的冰海,瞬间淹没了她。
这躯壳的痛,如何比得上灵魂被凌迟的万分之一?
窗外,沉沉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如同凝固的墨汁。
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房间里,只有何狄那一声声粗重、规律、如同宣告着无期徒刑的鼾声在持续地、单调地回响,像沉重的鼓槌,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柳雯已然化为齑粉的心上。
每一次鼾声的起伏,都像在提醒她,这地狱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这被权力和父权联手献祭的、暗无天日的人生,永无尽头。
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眼眶火辣辣的刺痛。
黑暗中,她睁大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
怪父母吗?当然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