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鸿台殿深处。
十二尊镇殿金人以异于世人的身姿无声伫立,九十九盏鎏金鹤形灯盏无声地吞吐着幽蓝火舌,光影摇曳间,竟将巍峨大殿照得如同幽冥鬼蜮般森然。
秦怀之跪伏于十二道冷玉阶前,玄色常服的下摆扫过丹墀时,带起一股混杂着铁锈般血腥与刺鼻丹砂的腐朽气息。
他第一次进咸阳宫,并不知道,这是方士们炼废的“不死药”残渣所散发出的死亡味道,沉甸甸地弥漫在空气里,久久不散。
“秦…怀之!”
始皇嬴政的声音响起,如同钝刀刮过千年龟甲,沙哑、冰冷,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在空旷的大殿内激起细微的回响。
“东郡陨石刻字,言“始皇帝死而地分”,可有耳闻?”
“回陛下,小民有听说!”
“你师承韩非,当以法家之见,如何看待此事?”
冕旒垂下的玉藻如帘,严严实实遮住了帝王的面容,只余下腰间那柄太阿剑的螭纹剑柄,在幽蓝烛火下泛着森然刺骨的冷光,仿佛一条蛰伏的苍龙。
“回禀陛下,此事…”
秦怀之谨慎地抬眼,目光穿透玉藻的间隙:“小民以为,陨石坠地,乃天象之变,天意幽微,非凡俗所能妄测。然,道莅天下,其鬼不神,刻字之事,或为奸人作祟,意图惑乱民心!”
他不确定秦始皇召见的意图,但深知此事凶险,若直言天象示警,必逆龙鳞,若一味逢迎,又显得敷衍,唯有中庸之道,方能全身而退。
“哦?”
嬴政淡淡道,“你认定此事无关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