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刘邦的胸膛剧烈起伏。
粗重的喘息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篝火的光在他脸上跳跃,映出深刻的阴影,也映亮了他眼中那团被刚才幻象彻底点燃、此刻熊熊燃烧、再也无法熄灭的火焰,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震惊、无边渴望和某种近乎贪婪的野心的光。
他缓缓地、极不情愿地收回手,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
方才那冰冷滑腻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其上,但更深的烙印,是那巨鼎沉入深渊时发出的、仿佛能撕裂天地的轰鸣。那声音不是响在耳边,是直接砸进了他的骨头缝里,砸得他灵魂都在震颤。
“刘季,你觉得还是死物吗?”
“非死物,乃天命…”
刘邦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砂纸在粗粝的石头上摩擦。他抬起头,目光不再茫然,而是穿透了眼前跳跃的篝火,穿透了浓重的芒砀山夜色,笔直地投向东南方向。那是泗水流淌的地方,是他卑微的起点。
篝火在他深不见底的瞳仁里疯狂跃动,仿佛两簇永不熄灭的野火,烧尽了片刻前的颓唐与狼狈。他咧开嘴,露出一排在火光下显得有些森白的牙齿,一个无声的笑纹在脸上慢慢漾开,带着刀锋般的冷硬和一种豁然开朗的、近乎狂妄的笃定。
“那鼎…”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锤砸在砧板上,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沉得再深,终归…要有人去捞!”
话音落下的瞬间,遥远山道的尽头,几点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火光突兀地刺破了浓重的黑暗,在崎岖的山路上跳跃着,蜿蜒着,缓慢却固执地向断崖方向移动过来。
那是刘邦的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