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了整夜。
卡嘉睁开眼的时候,天还没亮透,雾透过仓库的破墙、飘了进来。
她动了动,肩膀马上传来刺痛。
衣服潮湿发冷,像裹着层沉甸甸的泥土。
卡嘉扭头看向躺在身侧的安东尼。
男孩蜷缩着,脸埋在手臂里,脚上两只鞋颜色不一。
嘴角有干裂的血痕,小腿冻得发紫。
风还在刮。
带着早春特有的味道,还有某处燃烧后残余的焦糊。
“该走了。”卡嘉说道。
安东尼没睁眼,只“嗯”了一声。
五天前,他就不再问“我们要去哪儿”了。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目的地。
只能不断往东走。
东边有森林,有铁路,有传说中的抵抗军。
东边或许也有活路,有某种希望。
地表的雪化得七七八八,打湿了覆盖的土壤。
脚踩进去,鞋子立刻陷进去半寸,每步都得费力拔出来。
天色始终灰着,没有阳光,好在足够照亮前路。
他们绕过废弃的牧场,避开哨卡,在树林边分了半块黑面包。
安东尼不挑,接过来吃得很慢,仿佛在举行什么仪式。
他不说饿,也不说冷。
只是偶尔晚上做梦,突然尖叫,然后立刻捂住嘴巴。
卡嘉也不问他到底梦见了什么。
她知道的。
他们都梦见过。
第六天的时候,他们路过村镇,那儿还在放广播。
德语。
内容大致是某种“东境全面肃清”的战报。
主持人的声音带着夸耀丰收时的那种喜悦。
镇边有个小广场,树上吊着两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