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各个角落中,许多落魄的老秀才、老文士在自家房内唉声叹气,大明当年多好啊,只要考上秀才,就能免皇粮免商税免徭役,见官不拜,特权多多,破靴阵一摆,官府都敢冲击,就连首辅皇帝也是想骂就骂,怎么就没了呢?
如今反而是大字不识、粗鄙无文的满清国族和他们的包衣奴才,才有这些原本属于读书人的特权了,却教他们这些寒窗苦读数十年的读书种子情何以堪?
“且,此人任扬州知府以来,贪赃枉法,刮地三尺,包庇、放任扬州通判阎保清、阎保清小舅子秦守业、如意赌坊坊主蔡壮福、渔霸唐功发、高利贷商司马榕……等暴虐恶徒鱼肉百姓!若有人去府衙找他告状,他不但不受理,更是倒打一耙,反诬受了冤屈的百姓!”
听着这些可止小儿夜啼的恶人之名,无数扬州平民咬牙切齿,不知多少人受过他们的欺凌盘剥,前些年还有人去州衙告官,吴之荣早已收了那些人的贿赂,甚至状纸都不接,就把原告打一顿板子轰了出来,扬州百姓对吴之荣的仇恨并不在那些恶霸之下,甚至更深。此时大伙儿想到这些恶人都已受了报应,又轮到吴之荣这狗官了,不由得满腔都是痛快之意,当下便有人在人群里大声呼喊:“杀!”“杀了这狗官!”
“这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有何面目生于天地之间!何德何能做扬州这座壮烈之城的主官!又有何面目面对扬州十日惨死的八十万父老乡亲!”
城内城外更是群情激奋,喊杀之声此起彼伏,有人带头之下,又是身处上千的人群之中,众人也渐渐胆大起来,呼喝应和之人渐渐变多,声音也越来越整齐,终于汇成了城门内外整齐的震天怒吼:“杀!杀!杀!”
之前在城门处扯高气扬的十几名绿营兵,和屁滚尿流下到地面的把总三人,被这整齐的声浪震慑,只得缩在鹿角拒马后的城门洞里瑟瑟发抖。虽说此时情形和造反也差不了多少了,按他们职责,该当出去弹压驱散才是,可那位杀了满洲第一勇士,名满天下的大反贼头子就在头顶呢!又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位大爷眼皮子底下去喝斥这些乱民?
“今日!我!天地会青木堂香主孙昊!代表天下依然心怀故国的大明儿郎、文人士子!代表在明史一案中罹难的冤魂!以及所有自萨尔浒之战以来,被鞑子残杀的数千万中华儿女!将汉奸吴之荣明正典刑,枭首焚尸,以儆效尤!”
孙昊说完,右手打落手中之人头上的官帽,五指成爪,抓住他光溜溜只有一根小辫的头顶,“哈!”地大喝一声,声若炸雷,两臂一分,便将假扮成吴之荣的秦守业脑袋硬生生从脖子上拔了下来!脖子下面还居然连着半尺长的一截红中带白、血肉模糊的脊椎骨!
无头尸身脖腔中鲜血喷泉般直冲上天,洒落长空,孙昊随手将残尸扔在身边屋顶,高高拎起带着一截脊骨的人头,运气胸腹,声若惊雷:“吴之荣业已伏诛!城中的满清官员、汉奸走狗,当引以为鉴!若再有试图残害我汉民以谋私利者,必诛之!”
“好!杀得好!”
“不愧是天地会的英雄!”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孙香主好汉子!杀尽汉奸!杀光鞑子!”
平日里看官府砍头都要兴奋许多时日的古代人,哪里见过活撕人头这般既血腥又解气的一幕?城内城外爆发出惊天的呐喊,人人脸色涨得通红,大声欢呼叫好。
若说天下哪个地方的人最恨满清和汉奸,扬州必定排名前列,后面才是广州、嘉定、江阴等地了,但满清占了天下,老百姓心中虽恨,却是敢怒不敢言,但既然此刻有人给他们出了气,他们又如何会吝啬自己的喝彩?
虽然孙昊杀的是体型相近的秦守业,但在城下的扬州城百姓却隔得甚远,只能看清官袍官帽,加之秦守业被青木堂那些连折磨人都不太会的耿直汉子拳打脚踢一整晚,青肿得猪头也似的脸上糊满了鼻血,根本看不清楚相貌,在他们的眼中,那就是在扬州刮得天高三尺,让他们恨之入骨的吴之荣脑袋!
孙昊从腰间取下一个酒瓶,里面装的是回现代从汽车油箱里抽出的一瓶汽油,泼在秦守业的尸身上,指尖弹出一粒豆子般大的火星。
“轰”地一下,无头尸身立刻熊熊燃烧起来,他又将手中的脑袋丢入火中,冲着城下内外抱拳转了一圈,城门内外上千人纷纷拱手还礼。他也不再说话,道袍大袖一展,使出轻功,从箭楼跳到城墙之上,随即又是一纵,凌空滑过三四丈距离,跃上城墙边上一家酒楼房顶,再几个起落,便隐入了鳞次栉比的街巷之中,消失不见。
城门内外的上千人意犹未尽,议论纷纷。有些反应快,又怕事的,**一过,便低声招呼着自己人,趁着乱哄哄的场面,拉马驾车悄悄溜走。随着走的人越来越多,留下的渐渐回过味来,也都一哄而散,不消一时半刻,就走了个干净。
孙昊飞身落入天地会的院子,双儿便梨花带雨扑了上来,一头撞进他怀里,抱着他腰哭道:“公子!我……公子大恩,双儿生生世世……难以、难以……呜呜呜……”
孙昊双手揽住她身子,柔声道:“乖,你我本为一体,还说这些客气话干嘛?再说了,真的吴之荣还没死呢!等咱们把他押到庄家,让你和三少奶奶、李家姐妹她们亲手将这贼子剖腹剜心,祭了大伙儿亲人,才算报完了仇嘛!”
双儿将脑袋埋在他胸前,抽泣不止。孙昊像哄小孩儿一般轻拍她背,抬头看向冯正奎,道:“安排两个兄弟看守着这厮,剩下的就先去休息,今晚还有吴之荣和阎保清的家里要去一趟。虽说今夜才去,恐怕也有些晚了,那两人的妻妾心腹不会全是傻瓜……但总能追回部分,这些家伙搜刮的民脂民膏,可不能轻易都便宜了别人!”
冯正奎和几名青木堂兄弟精神大振,面露喜色,抱拳齐声应诺:“遵命!”
孙昊抱着双儿回到房中继续安慰,他自己心中亦有些激**的心情,也在轻言细语中慢慢平复。
别说,这种在万众瞩目的城门楼顶上,提着汉奸恶贼大声宣布其罪状,明正典刑的感觉,还真是痛快,胸中戾气一扫而空,简直酣畅淋漓。
他心下暗暗盘算,还有谁值得这般郑重其事的抓来杀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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