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云岚心中一凛,忙道:“确有其事,据林小姐所言,此事是因她病危之时,服用的一枚救命种子而起。”
“不,并不全是那枚种子的问题。”林成碧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知殿下是否愿意听我说一段陈年旧事?”
禹云岚心系林彩诗,自无不允,就听林成碧言道:“殿主师承剑神殿下,想来与天音阁也略有渊源,不知是否曾听说过天音阁‘五月姬’之说?”
禹云岚茫然摇头,他那时尚且年少,一心追求剑道,风若海自不会拿些女子与风花雪月之事说与他分心,林成碧续道:“这五月姬分妖、明、弦、殇,以及月神姬五人,均是风华正茂、才色双绝的倾世佳人,她们的存在,是天音阁涉足朝政,把控天下局势的关键棋子,历朝历代,不知多少皇后贵妃,暗里的身份均是这五月姬——而彩诗的母亲,我的妻子柘红叶,便是上一代的弦月姬。”
“天音阁费尽心机将她们培养成才,自是为了将她们嫁入皇家贵族,借以涉足时局,因此她们虽都是当代顶尖的女子,却永远无法享受自由的爱,可偏偏命运弄人,二十五年前,我与红叶一见钟情,本想着能够一起避开天音阁,远走高飞,可天音阁势力遍布天下,凭我们二人之力,如何能够走脱?流亡不到一年时间,便双双被擒回了红叶山庄。”
“但那时我们已私定终身,红叶有孕在身,即便是天音阁也无可奈何,原本我们应当被当场处死,可红叶的师父对她疼爱有加,几番周旋苦求,终于免了我二人死罪,只将我们软禁在红叶山庄,待到孩子出世,再慢慢戴罪立功。”
“之后那十年光阴,虽过得并不自由,却也算是我人生中最开心地十年,小时候的彩诗,不仅天赋异禀,聪明过人,更是天真烂漫,深得红叶山庄上下喜爱,她的快乐感染着身边每一个人,可在这份快乐与阳光背后,我与红叶却常常要下山完成各种任务来充抵前罪。”
“那时候,胤大帝尚还只是胤国公,与前魏朝打得不可开交,江湖中五圣教只手遮天,教徒如蝗虫般席卷各门各派,人间处处皆是腥风血雨,我二人武艺虽高,却也常常陷入死地,遍体鳞伤,双手沾满无数鲜血——渐渐的,彩诗脸上的笑容变得少了,她每日每夜都担心我们会出事,甚至会在睡梦中被我们身上永远洗刷不去的血腥味惊醒。”
“彩诗五岁那年,忽发疾病,有庄中高人算出她天不与寿,我与红叶背着她痛哭一场,决心从此洗心革面,不再做那无尽的杀戮之事,尽可能地在她有生之年陪着她、照顾她,我也一直想方设法地要带她们母女二人离开红叶山庄,终于,还是红叶的师父看着年幼的彩诗可怜,告诉我,只要能够通过天音阁设下的七重考验,即便只是一名世间普通男子,也是可以带着月姬离开的。”
“彩诗十岁那年,我终于成功突破天阶修为,信心暴涨,自认可以带她们母女下山,而天音阁似乎也并没有打算要为了一个已经过去了十年的弦月姬,来得罪一个新晋的天阶强者,因此这一路上虽然困难重重,却也还算顺利,不料来到第六重关卡时,却发生了一场改变我们一家人一生的意外。”
“那一天,在火羽山深处,我们意外地被卷入了一场两头上古圣兽的死斗之中,那是一头刚刚产子不久的白虎,与一条即将羽化成龙的黑水巨蟒,当时我与红叶的修为,在人间江湖中已算是一流高手,可在两头上古圣兽面前,仍显得太过渺小——那一战,仅仅只是受到波及,便令我与红叶双双重创,眼见着好不容易能够逃出它们的死斗区域,彩诗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头刚刚出世的幼生白虎同样被猛烈的争斗震出虎穴,被数十条黑水蛇的子嗣团团包围,那小白虎眼看着命悬一线,彩诗竟抛下恐惧,御风冲入重围,将那小白虎救了出来,不料这一举动却引起了两头圣兽的注意,它们一同扑了过来,单单只是那震耳欲聋的兽啸,便将我们一家人生生震晕了过去。”
念及此处,林成碧怆然一叹,道:“当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通裕城家中了,不仅我自己因重伤修为跌落到地级,身边更是没有了红叶与彩诗,后来我才知道,是天音阁追来的强者救了我们,但这也意味着我失去最后一次将她们母女二人带出红叶山庄的机会,我与红叶,一个在通裕城,一个在红叶山庄,相距不过十数日的路程,却永无再见之期。”
“只可怜彩诗那孩子,将一切的责任都归咎于她出手去救了那头小白虎,从那一天起,她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儿时的天真烂漫,温柔与笑容,全都被她锁进了内心深处,她就像是要为这个家赎罪一般,拼了命地修炼、学习,她继承了她母亲的弦月姬之位,这一年又一年过来,她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修为与智计即便是在人才辈出的天音阁之中,甚至在地位崇高的五月姬之中,亦是算得上出类拔萃——可作为父亲,我知道,这些年,她没有一天,不、哪怕是一秒钟,内心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