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将军若是有心指点,禹云岚回头定当奉陪。”禹云岚一时只觉“姬长河”这名字有些耳熟,却未想起是谁,便还了一礼,径自走往那方石桌,不料就在与姬长河擦肩而过时,无意间瞥到对方背上枪囊上“归命”二字,顿时心中一惊,暗道:“难道他便是‘归命枪’姬长河?”
当今之世,若论剑道,自然是以剑神风若海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千转剑法”为尊,可若论枪术,世人却有着“凤凰不死,霸王归命”的争论,这八个字,分别代表着四种当世最顶尖的枪术绝学,分别是江湖上惊才绝艳的天羽凤凰枪,七旗军大将萧行风独创的死棘之枪,西方神龙阁传承的霸王烈枪,以及前朝十万禁军总教习,姬长河的归命枪!
这四大枪术,天羽凤凰枪曾经如昙花一现般惊艳江湖,随后却沉寂已久,直到近两年才在千鸟组织中那代号为“青鸾”的顶级杀手掌中再现于世;神龙阁霸王烈枪虽盛名远播,百年来亦无大成之人——但萧行风的死棘之枪与姬长河的归命枪,却在胤朝与前魏朝的连番决战中杀敌无算,令整个中原为之震颤,二人最终在洛神内城黄金城墙上展开枪道巅峰一战,姬长河以半招惜败,自此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却不料今日竟出现在这红叶山庄之中?
难怪连南王那般尊贵的人,都再三叮嘱我不可小觑了这红叶山庄,似姬长河这般已然是世间顶级战将的存在,到此地却只是一座阵法的看护而已,其卧虎藏龙的程度,还要远远超出我的想象,却不知那位连他都要尊称一声“主人”的人,又是何方神圣?
禹云岚心中暗暗警惕,脚下却不停留,信步来到石桌前,只见眼前人面如冠玉,仪表堂堂,眉眼间是说不出的风流儒雅,周身却又暗含一种不怒而威的上位者气势——无论是出于对林彩诗老师的尊敬,还是对姬长河主人的忌惮,禹云岚都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晚辈礼,道:“先生久候了,晚辈禹云岚,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那人放下羽扇,一边亲自为禹云岚倒上一杯客茶,一边淡然笑道:“鄙人方子清,一介山野村夫而已,当不得殿主之礼,请随意坐吧。”
“方……方子清?你是前魏大都督方子清?”
对方淡淡的一句话,却仿佛惊雷般在禹云岚脑海中炸开,自幼熟读兵书,尤其热衷于研习魏末胤初乱世之战的他,怎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
方子清,儒将出生,以鬼谋闻名于世,曾在南魏昭武公麾下任总军师,后出任南魏朝上将军、镇南大都督,是南魏历史上最后的一位绝世名将,也是流觞前乱世中最悲情的一位名将——说他风华绝代,是因为他在任昭武公总军师时东征西讨未尝一败,为昭武公在南魏朝野中的乱世霸权奠定了坚实的根基,其属下以仲维秋为首的昭武八虎将更是曾一度与当时由离月芜寂领衔的七旗军苍月旗主力战成平手;说他悲情,因为他自独掌兵权、升任南魏镇南大都督之后,便再也没有打过一场真正的胜仗,因为他遭遇到了当时如日中天的黄金一代七旗军中的苍月、飞龙、中守三旗将士围攻,而其中的中守旗旗将、同样是儒将出身的穆雨臣更是与方子清棋逢对手,两人斗智斗勇斗得不亦乐乎,惺惺相惜,以至于最后方子清兵败被擒后,只是传闻离奇失踪,从没有人见过他的首级被挂在七旗军的大旗上。
无论如何,在那个黄金一代的七旗军所向披靡的时代,东陆诸侯或退守、或规避、或言和,唯有方子清一人真正能够与七旗军一战,而且是被迫同时与其中三旗大战,而他不仅寸土必争,偏又能力保魏军主力长达一年之久,直至失手被擒那天,随同他一起落入七旗军手里的也只有不到百人,可以说如果没有他,南魏至少要早亡十年!
这世上能当得起姬长河称呼一声“主人”的,除非是前朝仍有皇族遗珠,否则便唯有方子清一人而已,而此人可说是大胤帝国在一统大业上的最后一位劲敌,禹云岚儿时偶像七旗军的最终对手,他一时心中忌惮更深,也拿不准林彩诗安排他在此与自己相见的目的,眼看着那张备好的石凳,也不知到底该不该坐,方子清淡淡笑道:“大都督这个称呼,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剑神殿主如今麾下带甲十万,能人上千,莫非还怕了我这一介白身之人?”
禹云岚脑海中转过数十个念头,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林彩诗对自己决无恶意,缓缓落座道:“以先生的威望和才能,即便是闲坐于山野之中,也未尝不可能谈笑间搅动时局,翻云覆雨,晚辈才疏学浅,岂敢轻疏?方才不过是有些担心,先生乃是传世名将,若是拿兵法考我,这一关我如何能够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