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禹云岚倒确实没有想过,谢云儿的种种风光,竟对纳兰梦璃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辩起,花若惜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心里或许在想,以你们之间的情深意重,她本不该为此操心的,可你又有没有想过,你们先前的情意到底是姐弟亲情,那婚约你只是答应过纳兰嫣,却从未与她当面言说,更不曾有只言片语的承诺——如今你收束了你师父留下的势力组建剑神殿,又带着三万铁军风风光光浩浩****地开回草原,这对梦璃来说,太过耀眼了,你让她如何能够坦然直面你的部下与那南邦公主谢云儿?她冒着生命危险提前强行渡劫,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能够让她看上去更能配得上你一些?”
“世人只见她的风光与美貌,说她是最年轻的纳兰家族族长、镇南王庭下行政首辅大臣,可于感情一事,她也不过是个青涩的女孩儿罢了,甚至连以往最能护着她的纳兰嫣,也早已闭关不出,禹云家族和长老阁对她代你掌权行政一事一直颇有微词,这大半年来,你这个骑兵之王过得潇洒自在,多了两位红颜知己,她却如履薄冰、步步窘迫——禹云岚,你总是自以为爱她护她,可你所做的,对一个全心爱你的女子而言,着实不公。”
这一席话,直把禹云岚说得惭愧无地、哑口无言,花若惜却忽然神色一肃,话锋一转,道:“方才所说,算是我作为一个长辈对你的劝诫,可我接下来要说的,却是对骑兵之王的一些谏言——你凭空消失了半年,草原各部私下本已有了些明争暗斗,鹰翔城老城主宗一平遇刺后,许多人都眼热地望着那个位子,近日来草原上更是多了许多外来军队,一支支扮成马匪的模样,暗中勾搭着各部首领互相攻伐、烧杀抢掠,坦白说,你的人民眼下过得十分艰难。”
“再有便是,关于妖族产子这一隐秘,我认为从小长大在纳兰家族的梦璃是不应知晓的,因为这或许连纳兰嫣本人都不清楚,否则当日她未必只是让他与梦璃订婚,恐怕便是直接成婚了——因此我猜想,应是近期有歹人在她身边暗示,促成她提前渡劫,一旦失败,不论是死是伤,对你而言都不仅仅是情感上的打击,更会让刚刚被她整束好的镇南王朝廷陷入混乱——所以我有理由怀疑,梦璃此次经历的危难,其实是有人冲着你来的,虽然我还没有查出这人是谁,但在你还没有回到草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明里暗里动手了。”
“若只是冲着我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可既然他们动了梦璃,那么不管是谁,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禹云岚咬着牙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一时千头万绪,退后半步对花若惜深鞠一躬,拜谢道:“禹云岚拜领族长教诲,此番回去,我定不会再如半年前那般逃避了。”
言毕就要转身回屋,花若惜又道:“此去草原必然困难重重,你既已回来,我们花族和树海妖族总是要出面支持的,你便稍候半日,待我略作部署,随你一起回去吧。”
多一位半步妖王在身边做倚靠,禹云岚自然是不能拒绝,更何况纳兰梦璃伤势严重,有花若惜在,她也算是多了几分保障——禹云岚便不着急回营,回到屋中静心打坐半日,待到午时出发再现于众人眼前时,面上已然重归于平静,只是那眼中若隐若现的杀气和威势,在众妖看来,仿佛便又回到了当日与他一起驰援星风村时的凝重。
花若惜见他将九尾白狐如婴儿般包裹起来抱在怀中,并无丝毫要托付他人照料的意思,便不在纳兰梦璃身上多嘴,只上前道:“我与红莲,加上几名随身弟子先随你回营,赫连城会在树海边缘集结妖族军队等候调用。”
禹云岚微微颔首,嘱咐道:“魔祸一战,妖族亦是损失惨重,你告诉他,毋须惊扰太多人,只需三千孔武有力、擅奔袭、耐力足的军士就好,若是召唤的妖军多了,我一时倒也出不起军粮来养,反而不美。”
花若惜应下来,自有身旁得力的弟子前去传话,随即道:“我知道一个地方生长着一株五百年的地灵根,若是取来炼作丹药,对梦璃如今的身体有很大的滋养效用,那里距离此地不远,不如我们先去走一趟,再归营不迟?”
禹云岚自无不允,欣然道:“那便有劳族长带路了。”
一行人离了花族营地,禹云岚生恐怀中白狐受了半分颠簸,自然不能如来时一般风驰电掣,不疾不徐地行了小半日,待到达花若惜所说之地时,已然日落西山、夜幕降临——这树海之中不比草原上常年星空灿烂,到了晚上夜色极浓,尤其是林深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叶红莲便随手点了一个火把,当先开路,他当日受禹云岚嘱托保护纳兰梦璃,可如今纳兰梦璃被天雷重伤到打回原形,虽完全不能怪到他的身上,但这心思单纯的吞日火猿显然心中还是十分自责,以至于明明很高兴见到禹云岚回来,却又连打个招呼的勇气也没了一般,禹云岚暗叹一声,一面示意九界上前去与他并排开路,一面伸手拍了拍这大汉的肩膀,叮咛道:“树海灵物,必有大妖看守,红莲兄弟,千万小心些。”
叶红莲硕大的身躯轻轻一颤,却不擅言语,只重重地点了点头,便与九界一道向前行去——这阿修罗树海古往今来便被人族视作十大禁地之一,而夜晚又要比白日里还更凶险三分,可今日这片区域却是出奇的安静,像叶红莲这样举着个火把等若活脱脱一靶子的人,竟然没有感受到任何危机,直到前方灵气越发浓郁,想来距离那地灵根已经不足百米的时候,花若惜才忽然开声止住众人,暗暗示警道:“看来有人比我们先来一步,是树海外来的人族,大家都小心些,这些刀头舔血的江湖队伍可比寻常的妖族要狡猾多了,保不准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手段。”
看她的手势,像是要让花族弟子们护着禹云岚留在此处,显然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虽对三位天阶大妖算不上什么威胁,可杀伤禹云岚和其他人的实力总归是有的,禹云岚却不停步,只道:“无妨,若是区区一个佣兵队也能让剑神殿主停步,那我也不用回来了。”
当初他离开时,尚未渡劫突破至亢龙境,虽然也算得上勇武,但所行之事更多的还是时势所迫不得不为,才最终百炼成钢成就了一番威名,可他的真实战力在花若惜这等真正的高手眼中到底还是差了些——南下后虽有东城之战那般令草原人交口传扬的豪勇壮举,但毕竟此处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他如今的实力,更让花若惜有些诧异地是,换作以往的禹云岚,就算他自己不怕,也多半会将重伤的纳兰梦璃和那些花族低阶弟子留在安全之地,如今却是只字未提,是他竟有那般自信能够护得住在场所有人,还是今时今日的他,已然与过去不同了呢?
禹云岚不着痕迹地将手指按在怀中白狐颈上的翡翠之心上,森林之神纳兰心儿甚至只需要稍稍动一个念头,顷刻之间,方圆数百米的花草树木全都变作了他的眼睛一般,将林中藏在暗处的十二名佣兵感应得清清楚楚——他随意将目光看向距离他最近、也是功力最为高深的那个人,朗声道:“在下剑神殿主禹云岚,来此只为取前方那一截地灵根,烦请诸位行个方便,就此退去罢。”
那被他眼光盯住的人全然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漏了馅,竟仿佛在一眼之间就被那年轻人看穿了伪装,他咬了咬牙,暗中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同伴们稍安勿躁,自己便跃下树来,迎面向禹云岚抱了抱拳,道:“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能够遇上大名鼎鼎的剑神殿主,在下聚勇堂鹰翔城分堂堂主许昭,既是尊驾在此,我等让出这条地灵根也无不可,只是这宝物毕竟是我等先行发现,与那守护大妖一战时,我们还折了两个兄弟,眼看着今夜就要布局撒网将那大妖擒住——殿主这平白来捡了个便宜,是不是总该给咱们兄弟几个一些补偿?”
禹云岚本就因纳兰梦璃之事心绪烦躁,闻言声音骤然一冷,哂道:“阁下这话我却听不懂了,这地灵根乃天地孕育而成,又不是你等栽植,怎就凭你随口一句话,一下子变成了你们的东西?再者我与这森林之神为友,你们打伤了它的守护大妖,我未曾与你们计较便罢了,你们倒还来问我要什么补偿?速速退去!否则我再前进一步,可就要死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