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十六年七月二十五日,禹云岚持圣剑骑兵之王重建失落了千年的熠王朝,废除草原大会制度及胤帝所封镇南王,定都鹰翔城,以剑神殿六部为根基组建王廷,整合各部兵马重组草原新军十五万,以姬长河为新军统领,烈向鹰为副统领;方子清为兵马大都督,兼参政事,叶修罗为国师,总领朝纲;又以方子清、叶修罗、纳兰梦璃、公孙治、宗文、齐放分掌兵、吏、户、刑、礼、工六部大事;新设凌烟阁,由花若惜、林彩诗主持,赫连城辅理,司天下情报,兼与树海妖族互通有无。
鹰翔城里没有宫殿,剑神殿只能先进驻原来宗家建立的城主府作为行政场所,官员们也还没有统一的官印和官袍,论规模、礼制和气度,熠王廷的头一次早会显然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早朝”,不过官员们和各部族长一个个都热情洋溢、活力四射,即便是那些前一天晚上高高兴兴喝得酩酊大醉的,天还没亮也都早早地沐浴更衣,换上自家最端庄的衣服匆匆赶到城主府中,宗家历年来引以为傲的那个那个宽敞、明亮、从未坐满过的议事大堂此刻早已撤去了所有桌椅,一干人等全都只能站着,可即便如此,竟然也稍稍显得拥挤了些。
一个新的王朝建立,对草原人来说自然是件天大的喜事,可喜气归喜气,纵然禹云岚已经废除、替换了大部分家族的族长,把他们换成了真正算得上自己下属的人,可这些几百年来就没少过尔虞我诈的部落互相之间的利益关系实在过于错综复杂,再加上原本与他们敌对的战神六部和外来的剑神殿,这么多人齐聚一堂自然就免不去各种争论,而头一件,便是熠王廷定都何处的问题。
星野原上有两座雄城,一个是屹立千年、历史悠久、名列东陆十大名称之一的草原之珠鹰翔城,另一个则是在魔祸之后,战神六部借助大胤帝国和树海妖族之力在短时间内迅速建起来的守望堡。
轮历史、名气和在草原人心中的威望,当然是鹰翔城更胜一筹,可如今守望堡经过纳兰梦璃大半年的精心治理和原来胤帝国的物资支持,它在经济面貌上并不特别落后于鹰翔城,许多建筑设计和防御设施更是引进了中原比较先进的技术理念全盘重做,再加上一座巍峨的法师塔,无论是在民生设施便利上还是防御能力上无疑都远超老旧的鹰翔城,何况魔祸一战整个草原在此齐心合力共灭魔军,令其在人们心中的威望也急速拔高,直追鹰翔城!
草原各族在鹰翔城里里外外竞争、经营了数百年,早就将自己最核心的部分扎根于此,而因为几十年前禹云笛修率领族人走出草原去追随胤大帝朔阑卡多开疆扩土,在鹰翔城里他们早就已经没了立锥之地,这才建立起后来的星风村、如今的守望堡与之分庭抗礼,可以说无论定都在哪里,都必然终有一方的利益受损!
此次被战神六部推出来坚持定都守望堡的,是刚刚伤愈的南弦家族大长老南弦邕,而为各族发声力挺鹰翔城的,在宗家缄默之后,自然只能是烈向鹰,双方各自当庭陈述了一番立场,谁也说服不了谁,南弦邕又道:“守望堡中还有一座现成的原镇南王王宫可以作为熠王王宫,若是依烈将军所言定都在鹰翔城,岂非还要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地去为王上兴建新的王宫?烈将军是否想过,我们草原人本就不富裕,省下的这些钱可以救多少孤儿寡母的性命?”
他本以为这是守望堡无可比拟的优势,不料烈向鹰却正色道:“我们草原人本就是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千百年来射苍鹰、喝狼血,与天斗、与地斗,才有了如今这许多能征善战的好男儿!古往今来,只需一座金帐便可以是大首领的行营,何须非得效仿外族修建什么王宫、把一个雄才大略的君王活生生困死在穷奢极欲和纸醉金迷里面!南弦大人就算不提这一茬,烈某也正想向王上请旨,万不可再兴土木,重建王宫!”
这话说出来,众人都微微有些变了脸色,毕竟这世间还真没有多少臣子替君王决议建不建王宫的先例,更何况烈向鹰虽然往日里盛名远播,但在这崭新的熠王廷中还远远算不上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权臣。
宗文赶忙出列禀道:“王上,烈将军的意思是:如今草原上府库空虚,王宫兴建一事或可暂缓两年,但一国王宫关乎国之体面,绝不能单单以钱财人力计算,建与不建,全在王上一言之间,请王上勿虑。”
“烈将军心直口快,说也无妨,我这人树海出身,本就住不惯那些金碧辉煌的大房子,再说比起对外人要面子,我还是更在乎咱们的人民过得好不好,烈将军的话正合我意,准了!”
禹云岚当然知道他是在为烈向鹰打圆场,恰巧烈向鹰也说中了他心中所念,当即便应了下来,接着又向宗文问道:“宗家坐镇鹰翔城多年,我倒想请教一下宗大人,你对定都一事是怎么看的?”
宗文犹豫了一下,再拜道:“老臣乃戴罪之身,承蒙王上不弃,托付以礼部重任,心中已是惶恐,定都一事兹事体大,老臣实不敢多言——不过国师大人入城已有多日,如今城中大小事务、诸般门会,尽在剑神殿掌控之中,王上若有疑虑,不妨问问国师大人之意。”
叶修罗在这里可谓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莫说是群臣之首,便说是半个主子恐怕也不为过——当下见禹云岚望过来,即出列禀道:“鹰翔城乃古熠王旧都,数百年来各族聚集之地,虽然城市旧些,也没有法师塔那样的防御手段,可在草原人心中的地位始终无可取代,王上既为诸族之王,而非仅仅是战神六部之王,自当定都于鹰翔城,以应众望、安民心——守望堡虽城池坚固,但毕竟是六部旧地,外人进去难免惶恐不安,特别是那座高高在上的法师塔如悬空之剑挂在众人头上,倘若定都在此,只恐还没来得及抵御外敌,便先寒了各部人心。”
禹云岚扫了一眼众人脸色,只见草原各部首领首领尽皆微微颔首,松了口气,战神六部之人面上却有些挂不住,皆偷偷在给纳兰梦璃递眼色,毕竟禹云岚虽说出身于禹云家族,可在整个战神六部中与之亲厚的人却屈指可数,还要能与叶修罗身上分量相比的,六部之中除了已经不问俗事的纳兰嫣之外,也就唯有纳兰梦璃一人罢了。
只是纳兰梦璃作为法师塔的直接、也是唯一掌控者,其实不便参与到这个议题里面来,当下果真不与相争,只道:“国师大人所言极是,守望堡作为未来抵御魔祸的战争堡垒,确实不适合做一国之都,另外,原镇南王宫日常的维护所需人力和费用不菲,王上若是用不上,是否就此拆除?”
她转而提起王宫一事,自不是真为了那点儿维护费用操心,一来是不想在定都这事儿上继续争论,二来这也等于是变相地询问禹云岚对父母究竟该如何安置了——禹云岚与她心有灵犀,故作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我们草原人能够顺利立国,少不了纳兰殿下在身后的鼎力支持,那王宫既已建成,不必拆除,你安排人略做打扫修缮,便送给纳兰殿下做行宫吧,原镇南王与王妃都接回老宅居住休养,禹云族长当初坚守星风村,为抵抗魔祸立下头功,即日起一品上将军俸禄给养,任何人不可怠慢!”
禹云笛修与他之间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快,可那毕竟是他的父亲,无论他给予什么样的待遇,旁人自然不敢有二话,又见林彩诗出列禀道:“王上,守望堡乃是未来抵御魔祸的核心所在,臣下以为应尽早确定城主之位,以安人心。”
如今纳兰嫣得了王宫,纳兰梦璃又坐镇法师塔,从前守望堡诸事也是她一手操持,林彩诗出来提起这事儿,便是要顺水推舟给禹云岚一个将守望堡交给妻族的台阶了,不料禹云岚心中却别有所想,竟将方子清唤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从王座上起身走下来,抓起方子清的手臂,嘱托道:“鹰翔城有大师兄坐镇,自然诸事无虞,这守望堡我就交给大都督了,望大都督能尽展若学,为我们草原人谋一个可以期待的未来!”
这份任命,莫说是林彩诗与在场众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便是方子清自己也始料未及,但一见禹云岚投向自己的目光,他转瞬间便已明白,这不仅是对自己军功的奖赏,更是在众人皆明里暗里都建立起自身与草原人的联系,唯独他方子清没有任何动作的时候,禹云岚给予他的答复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