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东来此刻觉得头大如斗。
谁能想到,
那庄前的少年,这一跪竟就跪到了后半夜?而且期间硬是没有一丝一毫挪身的意思?
虽说现在的天不是寒冬腊月,
但作为孕育天心藤的宝地,这里可不比别的地方啊!
即便是酷暑时节,
也照常是个冰霜数里,风雪弥天的场面。
这份执着不可谓不令人汗颜。
可是,
又能怎么办呢?
自己说的好听一些,那是慕氏一族的管家。
但说难听一点儿,也不过就是一个下人罢了。
即便再怎么动那恻隐之心,若是老爷不开口,还敢破例让这小子进了这大门不成?
这个世界,最重要的那可就是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啊。
裹了裹身上的狐裘大衣。
示意一旁的小厮往手提火盆里添点炭火,顺道再温上一壶自己珍藏的老酒。
啧啧啧~
终于算是给这熬更守夜的苦差事,寻到了少许的慰藉。
忙完的小厮显然和福东来混的熟了,也不差生。
双手插进袖管,一溜小跑去到前面的门缝,往出瞄上一眼,随后又折了回去,将温好的酒取出递给福东来,顺道有些面有不忍地开口:
“福伯,这么冷的天儿,那人扛得住么?这可都三个多时辰了啊,您说,那人该……该不是冻死球了吧?这可半晌都没动静了?要不您看……这酒汤让他呷上一口?”
福东来想了想了,将手里的酒壶放下,也起身朝门外瞅了瞅。
果真,
那少年竟如来时般丝毫未曾动过。
只不过此刻那风雪落满了全身,让其看上去好似一座人形雪雕。
“唉……”
福东来微微叹息,缓缓开口:“给不得啊。”
“为什么?”
“你还小自然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也罢,我啊今儿就与你说道说道。”
“?”小厮不解。
“再世为人,心有不忍是好事,但你要记住,要想在这世道上混下去,就该明白,什么该做,什么又不该做,别一个不留神,回头小命儿就不保喽。”
“啊?”小厮更懵了。
见小厮依旧不解,福东来眼神往四周瞥了瞥,随后小心翼翼地凑近其耳畔,小声道:“门外那个,可是大小姐的儿子。”
“什……”
小厮大惊,但却被福东来一把捂住了嘴。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这要是被老爷听到了,咱爷俩指不定被折磨成什么样儿呢!”
“可……可福伯,大小姐我也只是在传闻中听过,她不早就在十几年前就跟老爷断了亲了吗?”
“有些事,莫打听,记住了啊,今天我给你说的你要敢说出去半个字,我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小厮脖子一缩,连连点头。
“嗯。”
福东来轻哼了声,小酌几杯后,整个人双手插进袖口便眼观鼻鼻观心的闭目养神起来,仿佛门外的少年压根就不存在。
小厮喜滋滋地将酒壶拿起来狠狠地往嘴里倒出了几滴,满足之后,也学着老管家的模样,双手插进袖口,闭上眼睛,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雪,
似乎下的没有尽头。
连着这夜。
都更加的深了……
外界的冰寒,也挡不住苏让此刻心中的悲凉。
来时的所有信誓旦旦,
被这素未蒙面的亲人的冷漠,冲刷了个干干净净。
亲人么?
还真是亲呢!!!
亲的如同这满地冰雪般凉薄!
可,
自己能怎么办?
眼看给妹妹治病的材料就在眼前……
一抹无力涌到心头。
就在此时。
“哥。”
熟悉的呼唤落入耳畔。
旋即,
一袭暖意便已加身。
却是从马车中踉跄赶来的妹妹给自己心爱的哥哥披上的一件外衣。
苏萌儿的眼睛微红,但此刻却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柔声道:“我们还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