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更像个暗杀者,巴不得自己变成透明人,就算与拉塔恩一战,万众瞩目中他也什么都没说。
“不行也得行,菈妮杀死了自己的身躯,这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唐恩也有些无奈,菈妮的人偶身躯实在是不方便。
他现在有些头大,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可不太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走吧,总归要试一试。”
打开门,布莱泽正肃立在门口,与唐恩眼睛对上,还有些愕然。
“你醒了。”
“嗯。”
“有没有后遗症?”
“别一副戒备的模样,我敢醒来就有把握。”唐恩被呛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肃然道:“集合雷亚卢卡利亚的军力,我有话要说。”
布莱泽没有走,而是看了眼菈妮,见她轻轻点头,这才大步离开。
哒哒哒的铁靴声远去,唐恩却站在门口不动,几人也没有催促,就在身后一起等待。
约莫五分钟之后,呜呜的号角声在学院回**。
嘟呜——
号声悠长、沧桑,又随着闷雷似的鼓点敲响,给这沧桑号角增添了几抹震撼。
咚,咚,咚……
心跳随着鼓点一起加速,血液也开始沸腾,唐恩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和罗德尔之时完全不同。
这号声就是他的史诗,这鼓点就是他的步伐,卡利亚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侧过头,目光掠过长长走廊,跨越湖面,还能看到远方的庄园。
在那,他杀了第一个人,依稀记得那是个杜鹃士兵,自己还好有剑术在身才将之干掉。
那是起|点,而这里是终点,命运如此奇妙,当足迹踏遍交界匇地,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此处。
军号悠长,一个个杀死的人、踩在脚下的强敌仿佛活了过来,就堆积在面前面前走廊上,层层叠叠挤满了每一寸空间,它们的血液在蔓延,断裂的武器就掉落在旁边,一颗颗瞪大的眼球正死死盯着自己看。
癫火的后遗症吗?
唐恩捂住了脑袋,菈妮露出关切的表情,还没等她发问,唐恩已挥手让她退后。
原来我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
唐恩望着面前的尸堆,犹如置身于血火炼狱,可他没有害怕,没有内疚,只是稳稳地踏出了右脚。
我将,踏尸而行。
一脚踏下,那无数的尸体正随着他前进而消失,唐恩扛着大剑,走在尸山血海之中,每一步都沉稳至极。
感觉来了,他走到此处遗留下了如此多的尸体,并不介意再留下这么多。
此身如澄净,所行皆正义,鲜血之路便鲜血之路吧,哪怕最后躺在这上面,也不曾有任何遗憾。
“阁下。”
“殿下。”
从魔法学院的顶端走出来,路上的骑士、魔法师、工匠、侍女在屈身行礼,唐恩没有看他们,只顾一路向前,最后将手放在传送阵上。
他没有片刻耽搁,随着身体扭曲,直接去往了雷亚卢卡利亚的广场,当视线恢复,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兵戈之林。
银甲、长枪、战马。
数以千计的战士在大广场上排成方阵,隆冬的寒风吹拂着他们头顶长缨,就像一片摇曳红色树林。
十几年的积蓄,便是唐恩面前的效果,而除了最前排的卡利亚骑士和魔法教授唐恩很熟悉,大多数人他都没见过。
“唐恩先生,您来了。”一个光头行了个魔法师礼,正是托普斯。
“你看起来更有自信了。”
“作为教授,总归要有些威严,可惜这些年在力场上的突破不多。”托普斯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讪讪的笑着。
“足够了,你的研究足以比肩神明。”唐恩看了眼不远处的方阵,和罗德尔相似,面前也是长阶,连演讲台都不用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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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托普斯,你害怕吗?”
光头一愣,很想说不怕,可作为一个老实人,还是低下脑袋:“我连鸡都没杀过,是有点怕。”
来者是谁,前艾尔登之王,将上古时代一切强者扫**一空的‘战王’葛孚雷,要说不怕,那是强撑面子。
“你很诚实,实话说我也有点怕,并非怕死,而是怕辜负了你们的期待。”唐恩也是人,最近也惴惴不安,没等托普斯回答,他抬手拍了拍对方肩膀:
“所以别想那么多,要么赢,要么死,胜利的喜悦能维持良久,死亡的恐惧只存在一瞬,怎么赌都是血赚。”
托普斯愣愣转身,就看唐恩走到了台阶上沿,从那可以俯瞰整个广场和城墙,同样的,唐恩也被万众瞩目。
这与拉塔恩之战后的震撼、崇拜完全不同,唐恩看到了迷茫和恐惧,当然也不缺少强撑的勇气,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前方,许久没说话。
开始大家还以为他是在故作神秘,渐渐就觉得不对劲了。
“唐恩这家伙不会怯场了吧。”梅琳娜捂住嘴,跟旁边的瑟濂嘀嘀咕咕。
“作为一个魔法师,讲课也是必要技能,以后得好好培训一下。”
“你干嘛早点不培训,感觉好丢人啊?”
“这有什么丢人的,要不你上。”
托丽娜看了眼数以千计的人,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她可受不了这种场面,而且凭什么。
就在菈妮也有些着急的时候,唐恩终于开口了。
“诸位——”
唐恩的声音不大,但魔法学院建设的很巧妙,让他的声音在学院内回**,形成了扩音器的效果。
“葛孚雷正带着他的数万大军而来,将扫**亚坛高原,攻克格密尔火山,再如铁流滚滚而下,其目标,正是咱们脚下的这块土地!”
一上来就是王炸,他听到了一片吸气声,那彷徨与恐惧变得更加明显。
“所以我们要逃吗?没错,离开这里,逃去宁姆格福、盖利德,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葛孚雷或许没有精力追下去。”
下面交头接耳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就在菈妮有些担心的时候,唐恩继续开口。
“所以诸位,我不奢求你们有无畏的勇气,但我要求你们懂得为何而战,从而遵从内心做出自己的决定。”
唐恩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指向脚下,怒吼道:“有人为了荣誉,有人为了家园,有人为了感恩卡利亚的庇护,但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
他的手指向远方,正是那颗永恒不倒的黄金树。
“我们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掌控自己的生死,而非一个在律法之下的提线木偶,连死亡都被剥夺,被人傲慢的操控命运,忽然在某一天收获归树的指令!”
交界地没有生老病死,因为这些都由黄金树指定,听起来很幸福,实际上无比残酷,因为你想死死不了,想活也活不下去,要你三更死,你活不到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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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律法之下,不存在改变命运,因为一切在出生之时就固定了,甚至在破碎战争前,半神永远是半神,贵族永远是贵族,士兵永远是士兵,而苦难者永远受苦,还得感谢律法的庇护。”
“我们是没脑子的牲畜吗?我们手里的刀,我们的力量不足以改变一切吗?如果谁告诉我这就是黄金律法的基本原则——”
唐恩前倾着身体,低吼道:“那我将砍下他的脑袋,告诉他们,我刀锋之利!”
在他眼中,那种迷茫于惶恐正逐渐消融,为什么许多人厌恶褪色者,又暗地里羡慕褪色者,因为他们有无上意志的庇佑,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黄金律法的基本原则就是因果与回归,为什么猩红腐败会归来,正是这交界地一成不变,永远固定,还被说成福报。
但唐恩就是个现实例子,许多老兵都知道他是怎么崛起的,又是靠什么走到这一步。
唐恩额头青筋暴起,仿佛在对自己怒吼:
“所以,我与你们的战斗不仅仅是为了荣誉,为了荣华,而是为了我们与子孙后代,那种名为自由的东西!”
锵——
大剑抬起,指向远方的黄金树,唐恩慷慨激昂,起码菈妮很少见到他这么激动的声音。
“所以战斗吧,向着黄金律法说不,向着神祇拔刀,人的命运只有人才能把握,除此之外的任何存在都是傲慢,而傲慢——”
唐恩手中的大剑斩下,似乎要把黄金树砍成两半。
“用我们的刀来说话!”
他的声音在广场上一遍遍的回**,场面寂静,等片刻之后,姆格拉穆拔出了直剑,剑锋指向天空。
“为自由而战!”
“为自由而战!!”
锵锵锵的拔剑声连成一片,战吼翻过城墙,卷动着利耶尼亚湖面,唐恩昂起头,像是在享受这阵欢呼,他也没有半点忽悠人的意思。
踏过血路,爬过尸山,他所为的,不正是这自由二字吗?
黄金树依旧屹立在远方,像是在嘲讽他的渺小,唐恩握住了拳,他或许疯狂,或许残忍,但有一点永不改变:
命运,只能掌控在自己手里。
于是唐恩再次扬起了大剑,对着众人嘶吼,对着自己嘶吼。
“为自由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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