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从脑子里冒了出来,为什么自己能跑能跳就会感到这样开心呢?
南过想起了大淑,或许大淑这辈子最大的美梦,就是像他现在这样自在的奔跑。
这条野路没有太多的转折,南过一不留神跑出了太远,大概早已超出了从前定好的送油地点。
两个孩子骂他多事,这次送货多走出这么远,下次接货的商贩一定不肯再去原来的地点了,久而久之,油坊送货就会送得越来越远。
南过想想也是,正准备推车向回走,但这时却远远看到前路上出现了一辆骡车,赶着骡车的两人也看到了南过这边,他们便刹了骡车的闸,不再前走一步了。
“真特么懒!”
南过嘟囔着,推起独轮车继续向骡车那边赶去。
等到赶得足够近了,南过对两个孩子问道:“那俩傻叉是以往来取货的人吗?”
“赶车那个……”“……
倒是熟脸!”
“但另一个……”“……
从没见过!”
坐着骡车上的人从嘴里哈出一口浓痰,用力的吐在了路边,他抹了一把自己两撇油亮的胡须,从车上跳了下来。
“黑子,把这几桶油给我搬上车!”
油亮胡子乜斜着南过,颐指气使的说道。
两个孩子跳下独轮车,开始麻利的解开固定着木桶的绳索。
“先把钱付了再说!”
南过蹭了下鼻头,蹭了满手的锅底灰。
“这次的钱先不给了!”
油亮胡子走过来,拔开一只油桶上的木塞,伸出舌头舔了舔塞上的油香,又对着南过极不耐烦的说道:“嘿,你还愣着作甚?
倒是麻利些给我装车啊!”
孩子们听到这话,都停下了拆解绳索的双手,满腹狐疑的看向那个油亮胡子。
“你特么不给钱还想白使唤人,你爹是大宗师吗?”
南过板着脸嚷道。
油亮胡子瞥着南过脸上那只眼罩,丝毫不加掩饰的嘲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劝你别拎不清状况就急着跟我撒野。
一只独眼瞎驴,推着一辆独轮破车,还真他娘的绝配。”
两个孩子凑上前,对着他焦急的询问起来。
“我们从来……”“……
没见过你,”“为什么还……”“……
不想给钱?”
看着小姐弟俩半句半句的讲话,油亮胡子觉得越发可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小巧的漆皮铁盒,打开后,用小拇指蘸了点里面的须油膏,抹在自己那两撇胡须上,“今天,一个子也不会给你们,别让我废话,赶快给我装上车,否则你们可别后悔。”
南过眨巴着眼睛,面前这个留着油亮胡子的中年人个头不高,崭新衣袍下包裹着的身躯肥硕而臃肿,明显是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贵身板,另外还有那个满脸皱纹的枯瘦车把式,就算南过没有蛮力,也绝对能一只手就轻松打趴下这两个人。
所以南过不懂,这个油亮胡子如此霸道的依仗是什么。
这时,坐在骡车驾上的那个老车把式开口说道:“这位是我们铺子的姑爷,老掌柜前几日中了风,现在家里柜上所有大事小情都由姑爷当家作主。”
老车把式将话说完,油亮胡子的脸上立刻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得意来,他大声的哈出一口浓痰,用力的啐向路旁荒草丛。
“他说得没错,以后就是我当家!”
油亮胡子将胸膛挺起老高,大声说道,“你们作坊的香油质量低劣,销量一直都是差强人意。
可莫要怪我将事做绝,我家老爷子毕竟收你们作坊的香油几年了,今天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这几桶油我先取走,待我调了价码之后仍是卖不动,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你家的香油也不再要了。”
听他讲出了这一番话,南过与两个孩子一阵发愣。
他们看着油亮胡子一脸奸诈的模样,心中愤愤不已,只可惜自家香油的品质确实不够出众,人家这么做也并不能算毫无根由的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