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过看着欧叶对自己展开的五根指头,欧叶的手掌瘦瘦长长,皮肉白腻一如女子,他长年累月做着种种农家粗活,可却连一层细茧都没有结出来。
“选一个吧!
或许对你将来大有裨益。”
欧叶温和的催促着,脸上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灿烂和煦的阳光。
“先生!”
那些榨油匠中,一个年龄稍浅的男子上前一步,质朴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不甘,他局促的在衣服上搓着双手,对欧叶说道:“先生,自从被您选中之后,我追随了您三年有余,您也未曾言明会收我为徒,传我神通。
为何这位小兄弟只来了短短几日,您便青眼相加?
我不是说这小兄弟就不好,也不是怀疑您怀着私心有偏有向,只是不懂您选徒弟究竟是看中什么!”
欧叶收起手掌,缓缓站起了身来,对那说话的男子微笑说道:“你可以走了,枉费了你这些岁月,我的神通不适合你。”
“先生!”
男子脸上露出了惊恐无比的神色,一霎间,连额角的青筋都绽了起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难道是我刚刚的话惹您不快?”
“你心直口快,胸怀浩然,你所思所为都没有错,错全在我!”
欧叶平淡的说道,“我无法准确估量出一个人的潜质与禀赋,误了你大好年华,罪业不浅。
你还是及早离去了吧,若再徒留此地,也只是虚度光阴而已。”
男子没有再说什么,无比失望的看了看场院中的其他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南过身上,那目光中带了一股化不开的怨恨。
欧叶从腰间解下一只由朱色绒绳打成的绳结,交在了男子手里,“这其中封有我半指功力,起死回生固然是难以做到,但帮弥留之人续命十年也绰绰有余,或许在将来有助于你。”
男子脸上的表情僵固了片刻,捏着弹丸大小的朱色绳结不知所措,然后他欣喜若狂的拜谢了欧叶,没有收拾任何行李便转身离开了油坊。
剩余的榨油匠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妇人也走上前来,对欧叶恭敬说道:“先生,奴家也追随了您有些年月,不想再留下给您增添烦恼,准备回乡安心务农,就此拜别了!”
妇人深深两度鞠礼,欧叶淡然对她说道:“也好,随你去吧!”
妇人眼巴巴的盯着欧叶腰间那几个绳结,迟迟不肯离去。
欧叶一笑,却并没有将绳结送给妇人,只是简单给了些银钱作为她的返乡路费。
看到这种结果,妇人差点哭了出来,相处多年,就算是养了条狗也该为其寻条出路,她实在没想到欧叶会这样绝情。
看着那个妇人背了行囊,在巷门之外且行且远,剩下的几人心中都不是滋味。
“要不你也给我点钱得了!”
南过继续低头修理着车轮说道,“然后我也跟你依依不舍洒泪分别!”
这句话一出口,大院中的几人尽皆茫然的看着他。
“你随我来!”
欧叶对南过说道,然后他径直穿过堂屋,走去了后院。
南过站起身来抻了下腰,这才发现,自己把车轮修得三圆不扁。
正当他准备去后院追上欧叶的时候,那个在午饭时为他倒过半碗酒的中年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老弟,机缘到了真就不该犹豫,万不能错过了这天大的良机。”
中年人目光真挚的说道。
南过嘶嘶的抽着凉气,牙疼般的看着这胡须浓密的中年人。
南过对于欧叶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大理解,虽说在欧叶那里学些本事也算不坏,但南过最受不了的就是盲目的被人随意摆布,有些便宜宁可不贪,也不做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知道!”
南过对中年人说,然后便跟着欧叶去了后院。
后院中有一片不小的菜畦,因为现在是深秋时节,畦中大半的青菜已经被采摘完毕,囤积在了地窖中,剩下的那些青菜,可以直接吃到入冬。
须发银白的老翁也在这里,正靠着背影墙晒着太阳,天上的太阳早已偏西,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哪里都是辉煌一片。
欧叶正站在老翁身边,他伸手梳理着老翁满头蓬乱的银发。
老翁抬起头来,对着他憨厚的发笑,露着满嘴稀疏牙齿。
当南过赶到他身边时,正看到他用手擦着老翁流出嘴角的涎水。
他早就猜到,这个老翁与欧叶有着亲缘关系,虽然没人提过,但欧叶每次看着老翁时,眼眸中所饱含的关切是骗不了人的。
见到南过走过来,欧叶指了指老翁,笑着对南过问道:“你知道他是我的什么人吗?”
“你舅老爷?”
南过狐疑的说道,这种事情谁能猜得准呢,他又没看过欧叶的家谱。
欧叶笑了,嘴角抿成了月牙。
“他是我的后人!”
欧叶说出了差点让南过一口气上不来的话语。
南过盯视着欧叶这张并不算英美,却生机蓬勃的面容,他想寻找出一丝谎言的痕迹,如果欧叶说的是事实,那将是一件无比惊世骇俗的人间奇闻。
“你说的‘后人’,是方言‘二大爷’的意思吗?”
南过满脸惊异的追问道。
欧叶噗地一声忍俊不禁,继而仰面朝天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