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正堂,南过便看到了那个端坐上位的金宁小公主,公主殿下的面前摆了一面轻纱屏风,屏风的后面还有一片短短的珠帘,正好遮起了她的脸。
虽说是个手握实权的王家公主,但终归也还是个未出阁的闺中女眷,不宜在人前堂而皇之的抛头露面。
透过屏风可以看清金宁小公主的身形轮廓,以及那身富贵华丽的鹅黄色水绣高腰罗裙。
公主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看身材略显圆润,王公贵胄家的女孩子到了这种年纪是很显肉的,不过眼前这位小公主的身材倒也还算是匀称。
令南过觉得一阵好笑的是,美玉与倾城就站在公主的两旁,那两人披红挂绿穿的崭新,见到南过的一瞬间,眼神中都透出了一股看得见的欢喜。
“你就是那个杀人犯南过吗?
见到公主千岁还不磕头问安!”
美玉绕开屏风,翘起纤细的指头对南过忍俊不禁的说道。
南过正想回嘴调侃两句,却被罗戾捏着脖子向公主低头鞠躬。
“罪民南一浩向金宁公主问安,诚愿公主千岁金体安泰,福寿康宁。”
罗戾替南过说道。
“不必多礼!”
屏风后的公主挥手道。
“我勒个大槽啊!
这破锣嗓子也忒吓人了!”
南过在心里喊。
公主的嗓音十分特别,说起话来,就像是拿着破铜片用力蹭着一块里外生锈四面透风的烂铁板。
一时之间正堂中的气氛有些凝重,在场大多的人似乎与南过一样,都是初次听到金宁公主开口说话的声音,作为一个声威显赫的王族嫡亲血脉,拥有这样一种令人不禁咂舌的嗓音,着实令人感到意外。
但意外归意外,在场众人终归还是不乏矜持涵养,都没有做出什么令人难堪的表现来。
坐在下垂手的三伦捏了捏眉心,对着轻纱屏风之后的公主浅笑说道:“公主殿下,如我先前所言,南过袭伤人命纯属事出有因,那位缉匪将军假公济私滥用职权,指鹿为马颠黑倒白,率数百众只为征讨区区一人,行事如此猖獗跋扈,实在令人难以容忍。”
说到这里,三伦对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唐妙静摆了摆手,唐妙静便捧着一叠纸件恭敬的递交给了美玉。
“这是臣下近日来搜罗的旁证,其中所有署名证词皆有据可查,这些证言证词,一来可证明南过与任何山匪素无瓜葛,二来可证明被杀将军一贯心性歹毒以权谋私,三来可证明河东白炀的那家平安镖局收买朝廷将领以谋私利,欲将南过赶尽杀绝。”
三伦说道。
美玉将递上来的纸件草草整理了一遍,便走进屏风送到了公主手里。
公主粗略阅览一番之后,侧过头,在美玉耳畔低低的细语了几句。
美玉直起身,站在屏风后面说道:“伯爵大人,您所谓的这些旁证,能够证明这南过杀伤人命合乎情理合乎法度吗?
且不提被杀之人是朝廷将校,也不说被其斩杀者不计胜数,殿下她只想问一句,究竟怎样的理由与证明,才能让无官无职的一介平头布衣,连杀人都杀得如此理直气壮,如此情有可原!”
想必金宁公主也知道自己的说话声音使人听不入耳,所以才让美玉来为她转述,而美玉也全然换上了公主殿下的口吻来与众人讲话。
“殿下您言重了。”
三伦洒然一笑,恭敬的神情中带着一丝难以掩藏的倨傲,“臣下并不曾说过南过杀人无罪,而是说事出有因。
况且我所查证的,也只是那个将军的卑劣行径。”
“伯爵大人!”
美玉贸然接口道,“朝廷臣属官员的监察审核,自有吏部衙门全权统辖,您如此苦心查证,难道在忧心朝廷中偌大一个吏部体系形同虚设吗?”
三伦隐隐的发笑,这个小公主措辞尖锐,但却好像急功近利了些,才说了这么两句话,她就开始急着扣帽子了。
“那么恕臣下斗胆,敢问时至今日,吏部的诸位大人们对那缉匪将军的审核是否有了结果?”
三伦问道。
“结果是有的!”
美玉低下了头,靠近夏公主身畔,幽幽地说道,“否则罪民南过的通缉又怎会只有那么一点悬赏。
吏部冯尚书呈给父皇的考校公函,与您的这些旁证倒也吻合,该将领确有滥用职权目无军纪法度之举。”
“如此说来,臣下搜罗旁证,倒显得越俎代庖多此一举了。”
三伦说道,“只是如此一来,在这个目无法度的匪官逞凶之时,被其迫害一方若是奋起反抗,也算得上是合理自卫无可厚非。”
美玉噗的一声轻笑,“爵爷您此言差矣,想那朝廷败类虽然不良,却也自有朝廷来维护公道。
若是人人都以暴抑暴,以违犯律法为途径,来反击违犯律法之人,为了不被他人侵害而去侵害他人,这天下又该变成何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