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主微微一笑,看着老大解释道:“卑塔中人没那个胆量!
况且,一般人连惊麒子为何物都难以明晓,又怎会打它的主意。”
“连咱们家都要珍而重之的奇草,在旁人看来可不就是天材地宝了嘛,夜长则梦多,人心难测,若不是被人动过手脚,小妹又怎会哭得那样委屈!”
大哥逸年温和的说道。
峰主沉思着摇了摇头,再次将干枯的花枝放在桌上,对着门外问道:“逸天,你觉得呢?”
门外少年仍是那么懒散的蹲着,用指甲抠着楔在鞋尖中的微小石粒,慢悠悠的说道:“光猜能有什么用,您去卑塔瞧上一眼不就成了么,那些人要是亏心,自然能漏出端倪。”
峰主又是一笑,这一笑却与之前的所有笑容都不相同,是那种发于本心的轻快微笑,他看着门外的次子说道:“倘若并非人祸呢?”
少年专心致志抠着鞋尖,惫懒说道:“‘镜中花,水中月’,既然都已萌发成活,况且三年来都不曾生异,又怎么会说死就死了。
手札上说惊麒子生长十年便可通灵,咱们这株年限虽浅,但有风暴之主的铜镜不停滋养,还不时以灵长源血催熟,就算死了,又怎么可能在朝夕之间干枯成这样。”
峰主静静听着,本想喝口茶润润由于先前几次咆哮而略感不适的咽喉,却看到桌上只有被自己拍碎的零星陶片。
“那依着你看,这事究竟该如何是好。”
峰主平静说道。
“依我看,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毕竟,您最终想得到的并非只是这株惊麒子,是吧!”
少年搓着自己的指尖,懒洋洋的对峰主说道。
峰主捻起灰白的胡须,悠悠发出一声叹息,“倘若真那般顺利,也固然是最好。
只怕是现在期盼太高,将来只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概是低头低的太久了,门外的少年慵懒不堪的扭了扭脖子,对着屋内沉闷说道:“既然事情都出了,当然要朝着好的方向多想想。
不然等到坐实了坏消息,你连逗着自己开心的机会都没了。”
峰主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他,“过两天你去一趟卑塔,查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顺便将那个叫什么南过的家伙带回来,既然不经容许碰我破伤峰的东西,就来我峰中做一辈子的药奴吧。”
“嘿!”
少年对着屋中的大哥喊道,语气就像是酒楼中的嘉宾贵客在呼喝着传菜的伙计一样,毫无恭敬可言,“听见了吗,老爷子让你去卑塔给丫头善后,你早去早回!”
大哥搓着额头,憨厚的笑起来。
“少在这里耍宝卖乖,我是说让你去!”
峰主笑骂道。
少年不言不语,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溜小跑离开了院子。
他沿着院墙走进了相邻的一处院落,在厨房中翻找了片刻,便夹着两个油纸包走了出来,几经辗转,他终于来到了那间书房,远远望着映在纸窗上那个显得悲愤欲绝痛不欲生的娇俏身影,少年走过去,模仿着大哥的走路姿势,故意将步子踩得很重,他把油纸包放在窗廊上,又用指头在窗上浅浅的敲了两下,然后径直离开。
但他却并没有走远,直到他看着书房中被罚抄书的少女鬼鬼祟祟探出头来,左右张望着收起油纸包之后,他才默默返回了自己的房中。
摊开纸张提起墨笔,少年蹲在凳上,模拟着拙劣之中透着股娟秀气的笔迹,开始默写起了药王经。
~夜寒露重的深秋已近末尾,隆冬季节似乎触手可及,大牢中的人们蜷缩在泛黄的枯草垫中,背挨着背,脸贴着脸,以彼此的体温相互取着暖。
他们与牢中所有的吸血臭虫和老鼠一样,都在极力的熬着,耗着,等待着老天早早降下一场大雪。
每年只有下过了一场雪,牢房中才会开始更换陈年的茅草以供囚犯们取暖,再降一场雪,才会给牢房的门窗上安装棉布遮帘,根据具体情况,在牢房走道正中架上两三个烘火的炭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