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圣明!”
雪苌珪不失时机的称赞了句,继续说道:“到时候领头闹事的人您昨天见过,就是那个矮子梁察,事发之后他马上就会站出来搅局,而且还会对您说些忤逆不敬的话,您可千万不许动怒,留他一条小命,事后他才能跑来跟您磕头赔罪。
在下也知道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要想成事,真的少不了这种货色。”
老妇想到梁矮子,下意识里便想起了羊角髻和南过来,到时破了北门,也不知那对小夫妻会不会被裹挟其中,只不过,眼下似乎也容不得她顾虑更多。
“下诅咒的人是谁,真有那么大本事吗?”
老妇问道。
雪苌珪轻快的笑了笑说道:“说起这人的来历,您绝对想不到,他是从大泽南茴那边过来的草鬼师,先前被南门老门主安排着,和眼下这批新人一同混进了狗场。”
老妇恍悟一般的点了点头,原来南门也知道自己不敌北门的厉害,早早就开始布置暗算北门的法子了,只可惜也不知是南门眼见大事将成而松了警惕,故意去撩拨北门,用以消解这半年来胸中的压抑郁结;还是真如雪苌珪所说的那样,北门在灵犀之间洞察出了异常,从而借题发挥一刀砍了南门。
可回过头来一想,似乎又有些不对,于是老妇又问道:“进出狗场人员的记录校验都经过三查五审,那样来历不明的一个人,纵使南门手段通天,怕是也不易将人带进来吧。
况且这事该是南门他自己一人的安排,连我们都被蒙在鼓里,没人从中协力的话,想混进来个身份存疑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那草鬼师是顶替了一个人的身份才进来的,他自有本事易换容貌,且不被狗场里众多高手感知察觉。
至于被顶替的那个人,原来是卑塔大营中的一个监差,之所以要装扮成监犯混进狗场,明面上的目的是来做官家眼线,但据我们了解,他实际上是奔着报私仇来的。”
“什么私仇?”
老妇突然对这旁不相干的枝节小事有些在意,仿佛想从这些细枝末节中揣度出什么端倪来。
雪苌珪显然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但他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向老妇人交底的,人家之前就被坑了一把,现在有些杯弓蛇影也可以理解,好在自己所说的都是实话,也不怕她寻根究底。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狗场里曾有个叫做‘兵强马壮’的对子组合。”
雪苌珪说道。
老妇微皱眉头,狗场里的人虽不算很多,但她也并不是都记得清名字。
一边的魏静稍稍俯身,柔声对她说道:“曾经是有这么两个人,没修行过奇异术,拳脚架势倒还勉强能看,出过一阵风头,后来联手与人对擂,兵强被人活活打死,马壮只是断了条腿,跪着向人家磕头认输,然后从北门爬狗洞离了狗场。”
这是狗场中人不怎么愿意提及的另一个规矩:如果有人实在捱不住狗场中的日子,可以像条狗一样从北门那边的狗洞里爬出去,继续到外面做挖矿采石的普通囚犯,但出去之前必须要被人打残了才行,致残的部位往往都是由与他最后一次对擂的人所决定,断手断腿也行,舌头眼睛都行,全凭人家一时高兴。
而舍了一切逃出狗场的那些人们,为了颜面好看,是绝口不提这一码事的,他们在外边那些囚犯的面前极力维持着自身的骨气血性,杜撰着在狗场中的不屈经历,尽量让人以为他们是厌倦了打打杀杀,或者是遭人排挤被人暗算才出了狗场。
“马壮在外面牢营里遇上了这个年轻的监差,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传授了他一套拳脚功夫,据说他还凭着那两下把式讨到了个水灵媳妇。
自此后这个小监差可就把马壮当成授业恩师来看了。
前不久马壮死在了风暴神像下的那面铜镜里,有传言说他的死与那个南过脱不开干系,所以他就假意来狗场中做钉子,为马壮复仇来了。
既然是颗钉子,他的身份履历自然也都是假造的,在外面有牢营的人帮忙遮掩,在里边有南门的力量暗中运作,内外用的是一股力气,三查五审也就糊里糊涂的过了。”
老妇听到这里,不自觉的又开始捏起了指头,雪苌珪说得含糊,想必那个真正的小监差早就不在人世了。
这时候却听到身旁魏静半似自语的说道:“那个监差也真是糊涂,他都已然成家立室了,何苦还要来着狗场中以身犯险,他这一死倒是干净,可怜他那新婚的媳妇怎生是好。
你们男人啊,总觉得逞了一时血勇就算顶天立地了,何时又曾为身后的女人做过计较。”
雪苌珪看着魏静暮气沉沉的双眼,嗫喏了下嘴唇说道:“那监差的媳妇死了。
听说是身子差,横生倒养,怀了足月的孩子也生不出来,母子两人都死了。
所以那监差才心灰意冷,为马壮报仇也就成了他最大的盼头。”
东门的三个女人一时无言。
雪苌珪在心中长叹,女人到底还是女人,即使大事临头,她们的心思也只会在旁不相干的地方打转。
“我还有个疑问。”
老妇突然说道,“既然当初的南门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切,为何又迟迟不肯动手,以至于被那个假洋人抢先发难从而丢了脑袋。”
“因为他一直缺少一样东西!”
雪苌珪低垂着目光,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低缓,“他始终没能得到北门那厮的指甲毛发或是血液,尤其是血液,这是施加诅咒至关重要的媒介。
您也清楚,咱们那位北门门主喜怒无常性情怪诞,几乎不怎么和旁人打交道,想获取他身上的东西该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