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安看着舞绫,眼神中仿佛在说“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
“这不可能,尸偶怎么会有自主意识?
你看他,分明就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并且他还能反抗你的命令,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的尸偶!”
舞绫震惊得大吼起来,说到最后时,它雌性的声音中已经掺杂了一点豹子的嚎啸。
老妇嫦安静静等待着它平静,然后才淡淡说道:“他是被人炼废的尸偶,大概是体质特异,而且得到他尸体的那个巫女应该是初次尝试炼化,也不知中途出了什么纰漏,他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舞绫摇了摇尾巴,舔着嘴唇说道:“这还真是闻所未闻,不过既然拥有自主意识,那他就算不得是尸偶了吧,我觉得把这说成是‘复生’才更贴切。”
嫦安继续吃着水果,淡淡的说道:“不,他就是个尸偶,拥有过人的力气,可以土遁,而且除此之外,他的身体就像其他尸偶那样,一刻不停的朽坏着。”
舞绫望着地下仓库的入口,眼神复杂的低声说道:“那还真是怪可惜的,再好的尸偶也撑不过三个月就会彻底崩坏,可惜了那张漂亮脸蛋和精壮的身板。”
嫦安撇撇嘴说道:“人家用不着你来可怜。”
舞绫疑惑不解的回过头来看向她,用眼神询问着她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能将别人的肢体器官拼接到自己身上,并且能逐渐温养成他自己的身体。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将来或许比你我存世更久。”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当初我也是你这样的想法,你也看得出来那小子有多欠打,面对着他的每一天里,我都至少会产生出两次以上想杀了他的念头,可是我每一次动手之后不久他就又能活蹦乱跳的在我面前骂娘了。”
“如此说来,他的体内是否有什么寄生的异宝?”
“他体内除了脏腑器官之外什么也没有,我甚至轰碎过他的头,可他依然能够从新长出来。”
“听他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而且还能说出些让人难明其意的词汇,我怎么觉得他更像个玄旅?”
“不瞒你说,我也这么想过。
可是他的身上没有渡冷钉,就连半点凝结的征兆也没有。”
“那他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算尸偶,他看似不生不灭,但他却在不停的吸收着身边巫女的元力,虽然他吸收得很微弱很稀薄,甚至比咱们自身逸散的程度还要少,但这却是他维持身体机能正常运转的源泉。
不过这种吸收在有些时候也会变得很高效,当我用十分力去攻击他,他身上往往只能留下五分的伤害,因为另外的五分被他吸纳了,并且转化成他自身的力量来疗愈创伤。
如果咱们将他扔到人类世界那边去,恐怕两三个月之后,大概他也就只能剩下一堆枯骨了。”
“那他岂不是像只蚊子一样,只能依靠吸食他人的养分来存活?
这也能算是一种寄生了吧,可如若真是这样,他又怎么敢反抗你?
真就不怕你将他赶出去自生自灭吗?”
“我觉得他应该并不了解自身的古怪体质,而且他现在的思维能力有限,你把这些事情摆明了和他说,他也未必会相信。
此外,熬制巫汤对他来说大概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他还会煮汤?”
“你看到我鼎锅里的那炉巫汤没有?
那是他帮我配的料!”
舞绫惊讶的合不拢嘴,它从毡毯上腾起身,走到大屋中心的那个铜鼎边转了两圈。
“另外,不得不说那小子长得不错。”
嫦安继续说道,“到了需要血食的时候,都不须咱们自己动手,直接让他随便去哪个偏远村镇里转转,他准能帮你勾搭来一两个年轻姑娘出来。
他本身又不是巫女,即使不巧撞见了人类术士也不至于马上暴露身份。”
舞绫步态慵懒的走了回来,低声问道:“既然他这么好用,你又何必白送给我?”
“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嫦安无奈的笑笑,对它说道,“那小子只要顺着他的心思哄上两句好话,他就会乐呵呵的帮你做事,可是我的性子太燥,根本没耐心带着他玩。
而且,我犯了他的忌讳,自那以后他就一直喊我死老太婆,即使我再怎么哄,他也是打从心眼儿里的讨厌我。”
“他还知道忌讳,跟我说说,他有什么忌讳?
难不成他自卑于尸偶的身份?”
舞绫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对于成为尸偶这件事,他倒是并不如何在心,他在意的,是别人咒他的话。
你若是没来由的打他一顿,打得他皮开肉绽筋断骨折,他也未必会记恨你多深。
但你若是咒他一句不得好死,或是活该一辈子倒霉之类的话,那你可就算是和他结下化不开的梁子了。”
舞绫眨了眨双眼,然后用爪子掩住嘴唇,发出一连串轻灵悦耳的娇笑声来。
“怎么能这样有趣!”
“这种奇怪的尸偶,我自己留着烦心,扔了又觉得可惜,还不如白送给你,换来你一份人情。”
舞绫的双眼转动,它与嫦安又不是什么纯情少女,彼此之间的交情也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对方平白无故要送这样一份礼,着实让舞绫有些猜不透其中用意。
一个尸偶确实不值什么钱,像舞绫这样“通明”中境的巫女,只要在术力充沛的情况下,一次同时炼化出六七个也不足为奇。
但是说到眼下这个另类的尸偶,如果驼背老妇人所言不虚的话,那个性情怪诞的青年人简直有如永动机一般的存在,所以这就解释不通嫦安为何会弃之如敝履,即便是按照她自己的说法与那青年脾性不和,她也大可以转售给其他人换取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