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门老妇即将接近南过的时候,后院那边有一把菜刀向她飞了过来,在距她面门只剩半个手臂那么远的时候,一道白光凭空闪现,菜刀犹如撞上了一堵铁墙,啪的一声被弹开,打着旋儿的劈进了墙角的木梁上,一层黑色的灰尘自梁上簌簌掉落。
羊角髻出现在老妇人面前,左手里握着短刀,右手中持着一支刚刚捡起来的乌黑短枪。
她与老妇人四目相对,稍稍平稳了呼吸之后,便迈步向老妇冲了过去。
老妇人将名刀“不臣”举了起来,横平竖直,仿若是这天地之间最为精准的标尺,羊角髻只迈出了一步便被那强大莫测的威压抑制得停了下来。
“你真令我感到失望。”
老妇人凝望着羊角髻,话语之间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此时她的每一个字都显得无比冰冷,“只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能向自己绝对无法战胜的人出手,你的冲动与不智,简直令我感到绝望。”
听到老妇的这句话,在刀威之下苦苦挣扎的羊角髻突然变得坚毅了起来,在有若实质的能量压制中,她挺直后背直视着老妇,抬起脚来迈出了第二步,然后是第三步,脚步越走越快,少顷之间她就站在了老妇人的面前,向着老妇飘**在半空的身体刺出短枪。
白光一闪,乌黑的枪尖被猛的弹开,羊角髻便又对着老妇的双腿挥去了短刀,白光闪现,那只短刀呯的一声被反弹得更远,直接从羊角髻的手中滑脱,深深钉进了墙壁里。
老妇人双脚缓缓落地,煞白一片的双眼也逐渐出现了黑色的眼瞳,她逼视着羊角髻的脸,以带着隐隐愤怒的语气说道:“你以为自己在我心中更有分量,所以我就不会杀你,是吗?”
羊角髻不答话,双手握住手中短枪,毫不犹豫的刺向了老妇心口,然后羊角髻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迎头撞上了一匹奔马,呼的一下,她整个人向后飞摔了出去,扑通一声倒在土楼后院里。
羊角髻飞快的从地上爬起身来,手中的短枪已经不知去向,双手上满是被短枪倒刺划出来的伤口,她左右张望,一时间寻不到其他武器,便直接跑进大厅,俯身去捡地上的那支精铁巨锤,谁知锤子在地上纹丝未动,她却由于突然间的失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的心底惊讶不已,这把战锤绝不是普通人能拿得起来的东西,她下意识的看了眼身旁那个一头卷毛、撅着屁股苦苦挣扎着的南过,南过的胳膊大概都没有羊角髻粗,又是哪里来的力气让他挥得起这种惊世骇俗的神兵利器?
“范艾,在这整个狗场之中,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最多,如何在这里存活下去的道路都已经为你铺好,我甚至不惜在最后让你拿走性命,你还有什么不满?
我这一生都不曾对谁这样好过,甚至连手下的常静魏静我都不曾为她们着想过任何出路,你居然为了个男人就轻易舍弃我为你准备的一切了吗?
你简直愚蠢得叫人心寒,明明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得万劫不复,你居然还是死性不改,世间就是有太多像你这样不长记性的蠢货,女人们才会让那些臭男人看不起,你怎么就不明白!”
老妇人的眼神之中情绪复杂,看得出,她对于羊角髻的失望之心没有半点虚假。
“老太太,你到底是有多自卑啊!”
南过突然说道。
南过被西门门主按倒的姿势是面对墙壁右脸贴地,而东门老妇和羊角髻都在他后脑勺正对的位置上,以他现在这种姿态和人讲话,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羊角髻站起身来,眸光清澈的看着老妇人说道:“你根本没有为我花过任何心思,从你见到我的那一刻起,我在你眼中就成了一个替代品,你将我看成了年轻时的你自己,不遗余力的为我安排着你所经历的那些事情,等我真的按照你所铺设的道路走到了你现在的这个结局,你就会对自己说,你当初所做的那些选择都没有错。
你无非是想在有生之年寻求到一份心安理得,你在狗场中麻木沉沦,舍弃了女人该有的矜持与羞耻,因为你觉得没有办法,自己根本无力与改变命运,你亲手杀了愿意把所有一切都送给你的男人,你还是觉得没有办法,他养不活你,他就是该死,然后你站在死人的尸体上一路攀爬,反复告诉自己说那些都是你应得的,你没有错,你走的每一步都是逼不得已。
但是骗自己的谎话说了这么多年,你终归还是动摇了,那些事自己真的没有做错吗?
真是只是情非得已吗?
真的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了吗?
大半生的时光中你都那么自以为是,因此你无法承受那些能令你良心难安的疑惑,所以你才想利用我来验证你自己的种种无奈,你期待着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结论,你要在闭眼之前让自己相信,任何人遭遇了和你相同的不幸,都会苟且的、卑微的、不择手段的、小心翼翼的存活下去。
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错了,没人会像你那样自私怕死。”
老妇人面沉如水,淡淡的说了一句“针扎不到你,你当然不知道什么叫疼!
你的身子干干净净,所以才能怀有最后的坚守,自诩与狗场中那些破了身的姑娘们不同,说话做事起来自然会底气十足。
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你就不会苟且偷安吗?
几天之前如果不是这个南过出现,你还不是会心甘情愿的爬上那个矮子的床,不知廉耻的朝他掰开两条腿!”
“哦,难怪你一直都这么看不上我。”
南过嘀咕着说道。
羊角髻摇了摇头,挤出一丝微笑对老妇人说道:“我的确怕死怕得厉害,但若是要本姑奶奶去睡那个又丑又挫的矮子,还真不如死了更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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