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快现身在狗场南街中一间宅院的屋顶上,他遥望着依旧残破的南门碉楼,双瞳收束,似是要将站在碉楼雨檐上的那人看个通透,而那人也察觉出了余快剃刀般的锋锐目光,缓缓向这边转过头来,二人远隔着近百步的距离四目相对,两道目光仿若在空中拼杀了个你死我活。
余快带着满脸杀意冰冷一笑,然后看似无意的抬起一只手来,将天上飞坠而下的那只黑色布袋接了个正着,余快右手拎着硕大的布袋,左手拇指将“杀人”弹出刀鞘半寸,几缕刀光飞过,黑色布袋便被斩成了片片蝶碎,布袋中的羊角髻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捆绑着她的绳索也被刀光切成了数段。
羊角髻站起来,扯下封口的布带,也顾不得平素里对余快的恐惧,急着说道:“他抓走了南过!”
“抓就抓吧,反正你也看不上南过,整天摔盆砸碗的和他发火,正好借这次机会你从新找个老实人改嫁算了。”
羊角髻四下张望,寻找着那个宽大的身影而不得,焦急的说道:“他不是北门接引使吗,就这么被人掳去,您的脸上也不光彩啊!”
“我连他那么脑残的人都敢用,还在乎脸上光不光彩?”
“可是,可是,总要去找找看啊!”
余快终于转过头来,看着羊角髻的脸说道:“怎么,想杀的人没能死在自己手上,是不是很不甘心?”
羊角髻顿时觉得脸上一热,嗫喏着说道:“他,傻头傻脑的,我又干嘛非要杀他不可!
不不,我是说,我为什么要杀他呢?”
余快笑了笑,笑得斜眉歪眼,“这是心里话吗?”
他笑容玩味的继续说道,“我现在没空,要找你家那傻男人就自己动手!”
“可是我……”羊角髻想说,自己即使找到那个体型宽大的黑衣人也拿对方没有办法,但她的话还尚未吐口,余快的踪影就在她眼前彻底消失了。
她无助的向前迈出两步,脚下的积雪沙沙作响,这声音却让她烦躁的内心更加不安起来。
漫天的落雪飘飘洒洒越下越大,已经从最初时如沙烁般细小的颗粒,变成了筷头样大小的雪花,只过了一时半刻,地面屋顶的积雪便以有了三五枚铜钱的厚度。
余快的身影出现在漫天雪花里,因“青黄”逸散而出的一缕刀威让他半片风雪也不曾沾身,他一双皮靴踩在空中,与站立在碉楼雨檐上的人相视而立。
“敝人千酷皎,被狱典大人指派来暂时代理南门之职。
阁下应该便是北门门主了吧,方才敝人情急之下未能分清敌友,还望门主大人多多海涵!”
雨檐上的人抱拳拱手,对着余快谦逊的说道。
余快朝他邪魅一笑,瞬间拔出“杀人”劈向了对方头顶,一支寒铁长枪瞬息之间凭空出现,死死架住了下落的名刀,一声响如炸雷般的金铁交鸣,星火四溅,寒铁长枪的金属握柄已被刀刃吃进了一半,看似下一刻里便会被名刀一削两段。
余快手中的“杀人”仍在寸寸下落,但他却举重若轻的笑着问道:“你就是肥猪?”
肥猪不答话,只是死死捏住枪诀疲于招架,脸上的肥肉都因为过于吃力而颤动起来,大片的雪花飘落在他的头上,与灼热的汗水汇成大颗的液滴,沿着他的脸颊滚滚而下。
“胖子,这世上不是所有人你都试探得起!”
余快轻松笑着说道,并用空闲的左手摸出一支雪茄来咬在嘴里。
肥猪只觉得自己的武体长枪上一股大力传来,他脚下的雨檐吱嘎一声开始断裂,待到他在惊慌中低头查看时,瞬间便发觉到脚下的立足点开始变得虚浮。
整座碉楼轰隆隆坍塌了一个屋角,肥猪的身躯便混杂在那片砖石瓦砾中跌下了楼头。
余快将名刀扛在肩上,看着地上那片烟尘滚滚的废墟,他吐掉雪茄的封口说道:“这帮鳖孙!”
烟尘散尽,肥猪稳稳站立在地面上,他的身前身后,站着八个形色各异的监差,每一个都吐息深沉目光凝定。
这些人齐齐的仰头瞭望,看着凌空而立的余快,就像在打量着一头凶猛的猎物。
余快拍拍袍子下的口袋,摸出一根红头火柴来,却并未立刻引燃,而是将肩上的“杀人”缓缓举起,以刀锋指向了碉楼顶层一扇虚掩着的阁窗,余快手腕轻转,一抹刀煞激**而起,隐匿在那扇阁窗之后的两个强弓射手便在瞬间瞎了,四颗眼球犹如被人捏碎的鱼鳔,掺杂着血液的玻璃体爆散在他们的眼眶之外,伴随着声声凄厉的惨叫,两支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箭矢脱弦而出,却再也无法命中刚刚所瞄准的目标。
身为西伯王都大学的炼金系高材生,没人能不付任何代价的以目光锁定余快。
漫天落雪中,余快的身影翩然而下,站在了肥猪的面前,站在了那八个监差所环伺的中心。
“北门大人,刚刚确实是个误会,敝人刚刚到任,当晚就有人从我南门跃墙出逃,这样的纰漏我等哪里担待得起,情急之下反应过激了些,一时间也没能想到那是您在追缉,冒犯之处还望您能谅解!”
肥猪微微低头,姿态恭顺,面子给得十足,余快但凡有一丁点息事宁人的念头也该就此顺坡下驴了。
余快抬起手来,将手中的火柴在肥猪的官帽上引燃,接着以顺时针的方向缓缓点着嘴里的雪茄,四下里寂静无声,只听得见雪花簌簌落地。
余快一口烟吐在肥猪的脸上,肥猪仍是低头垂首一动不动,但站在周围那些监差们却都目光凛冽的看着余快,几只拳头已经捏得咯咯作响。
“那个默发虔歌的,你再多看我一眼试试!”
余快望着肥猪的脸,却对着身后的一个监差厉声说道。
肥猪的脸上划过一滴汗水,缓缓慢慢的自上而下,就像时间的刻度,大约过了三次吐息左右,那滴汗最终流进了他下颚的胡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