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缺了指头的大手从后方伸过来,将肥硕的贵公子拨向一旁,这时的苦瓜脸仿似一根标枪般的飞进了窗子,却被贵公子身后那人稳稳的接在了怀里。
两条巷子这边,南过手搭凉棚看着碉楼二层那扇窗子,虽然只有一个瞬间,但他还是看到了肥猪的脸。
南过回头看了看身边的羊角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阵,然后啧啧连声的说道:“你长成这样,也难怪有人会惦记!”
羊角髻似乎对他这句疑似褒奖的话相当受用,故意用指尖摩挲着红彤彤的脸颊,得意说道:“姑奶奶天生丽质难自弃!”
“说得对,绝不能放弃治疗!”
南过小声嘀咕道。
然后两人便谈笑着向北门折返。
碉楼二层的那间客房中,贵公子浑身的肥肉颤抖不已,他跺着脚对肥猪喊道:“千管教,你这狗场中的卑贱刑徒简直是狗胆包天了,他居然胆敢对我的人动手,不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吗,没有我们这些金主每年赏脸来看他们狗咬狗,这狗场的意义何在,没了狗场,他还不是要日日夜夜累死累活的去挖矿,哪里还会有他今天的风光日子,更不可能有女人给他睡,他能得来的一切,都是源自于我们的垂赐恩赏,本公子就是想找他女人说说话罢了,没想到这下贱东西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千管教,我的人被打了,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
肥猪抽刀劈斩开苦瓜脸身上的藤蔓,然后低头对着贵公子说道:“炊公子,那人并非普通狗场刑徒,而是北门的接引。”
“那又如何?”
炊姓贵公子狠狠咬了一口手中脆梨,一边咀嚼一边口齿清晰的说道:“哪怕是个门主,不也还是条狗吗?
既然是狗,就该守着一条狗的本分,他敢乱咬人,总得让他付出代价才是。”
肥猪沉着脸拱了拱手,低头说道:“炊公子,年终大比之前,人心浮躁,这些狗场囚徒本就气量狭隘,倘使令他们生了怨怼之心,甚至断了明朝指望,极有可能做出许多不顾后果的荒唐事来。
公子不如先等等,待到大比之后,你对那人如何处置也都无伤大局了。”
炊公子皱起眉来,肥胖的脸上似乎连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就像个薄皮大馅的肉包子一般。
“他既然身为接引,大比时也不会下场与人对擂,我此时整治他一番,又没打算直接弄死,这能与大局有何相干?”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您打了一个,觉得脸上疼的,可就不止那一人了!”
肥猪沉声说道。
炊公子其实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般恼火,一朵狗场的小野花而已,采则采矣,错过了也没什么可惜,狗场中的女人早就不知经过了几手,而且羊角髻今天脸上冻出来的两坨红晕当真令她失色太多,炊公子用“千里窥镜”远看整座狗场时无意间瞧见了她,但也只是中意了她的胸前风光和那两条长腿,身段当真傲人,那是穿了再多也遮掩不住的风情。
一个女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炊公子觉得初来狗场便猎艳受阻,不是个好兆头。
两人又言语了一阵,最后炊公子松了口风,肥猪不咸不淡拍了几记马屁之后便恭敬告退。
苦瓜脸起身将肥猪送出门外,眼看着肥猪走下二楼,他才缓缓将门关好。
炊公子拿起丝帕擦了擦手,对着苦瓜脸使了个眼色,苦瓜脸闭起双眼仔细感知,然后对他说道:“公子只管放心说话,此处无人监听。”
炊公子用手指点了点苦瓜脸,怒其不争的说道:“你这憨货,做戏也做得太假,好歹是我南朝炊家的次等供奉,怎么可能还未及出手就被人轻松制服,这种事若传了出去,谁会相信?”
“公子,我并非做戏,方才确实是大意了,想必您也知道,我与艾家有旧,那小子冷不防施展出控木缠藤的本事来,老奴一时不查就着了道!”
“你是说,那小小接引竟是艾家的人?”
“看着不像,但控木缠藤毕竟是依靠家族血脉才能延续而来的本命玄通,应该是不入族谱的旁支血裔吧。”
“备不住就是艾家人早年留在外边的野种!”
炊公子两道肉缝中的小眼睛转了转,打着哈哈说道:“我说笑的!”
苦瓜脸附和着笑了笑,只不过他满脸苦相,哪怕是笑得如何灿烂,看在别人眼里也像是在苦笑。
他所说的与艾家有旧,其实有些不尽不实,南朝艾家的本命玄通阴柔过盛,耗人体肤骨脏精血,亏损阳实,所以这一族脉子息艰难,艾家老一辈人早早辞世,现如今当家主事的是长女艾玛娅和次女艾幼薇,苦瓜脸所谓的“有旧”,纯粹是他年轻时对艾幼薇一厢情愿的苦恋而已。
“你与那个接引也算是交过手了,觉得那人如何?”
“倒是不觉得如何,心思简单,行事鲁莽,还有点肆无忌惮,公子对他感兴趣?”
“我对个大男人感什么兴趣,姓千的管教诱导着我去看那长腿女人,听你对那接引的评价,估计十有八九是他们两人之间结下了仇怨,姓千的想拿我来做文章而已。
本来只是个顺水人情,姓千的不瞎不聋,无论如何也会念我一句好,只是既然你与艾家有交情,那么于情于理我也不该再去搀和了!”
苦瓜脸本想告诉自家公子,其实那位高挑姑娘走进了看才能发现她容貌美艳,但听了炊公子的话,他便临时更改了出口的言语,“多谢公子体谅老奴,如此说来,我是否该趁早去一趟北门,将这误会与北门门主解释清楚?”
“这倒不急!”
炊公子伸出肥如肉球的手掌虚压两下,“若是现在你就急匆匆跑去解释,人家铁定认为这是我对那女人志在必得,哪怕你说得再如何清楚,听在人家耳里,也像是咱们在依仗身份,逼迫他们交出人来!
这种事不必刻意,顺其自然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