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全五卷)-129.第129章 珊莎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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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第129章 珊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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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天空浓烟密布。

乌黑的烟柱从远方成百火堆中盘旋升起,黑色的手指掩盖星辰。

黑水河对岸,火焰占满地平线,彻夜燃烧,而在这一边,小恶魔点燃整个河滨地区:码头和仓库,民宅和妓院,城墙外的一切统统焚毁。

即使身处红堡,空气中也有灰烬的味道。

当珊莎在宁静的神木林里找到唐托斯爵士时,他看到她的红眼睛,便问她是否哭过。

“只是烟尘的关系,”她撒谎,“似乎半个御林都在燃烧。”

“史坦尼斯公爵想把小恶魔的野人熏出森林。”

唐托斯说话时摇摇晃晃,一手扶住栗树树干,红黄相间的小丑装上沾染一片酒渍。

“他们杀死他的斥候,袭击他的辎重车队,还到处放火。

我听小恶魔对太后说,史坦尼斯得训练他的马儿吃灰烬,因为他将找不到一片叶子。

以前身为骑士,听不到这许多事,如今成了弄臣,他们却对我视若无睹,谈话时当我不存在。

我告诉您——”他俯身靠近,酒气直喷到她脸上“——八爪蜘蛛花钱收买一切琐碎消息,我想月童已为他服务好多年了。”

他又喝醉了。

他自称可怜的佛罗理安,果真名副其实。

但现在我只能指望他。

“史坦尼斯公爵真的烧了风息堡的神木林?”

唐托斯点头。

“他将树木积成一个巨大的柴堆,奉献给他的新神,红袍女祭司要他这么做的。

听说他现在灵肉都归她驱使,甚至发誓一旦夺取君临,便要焚毁贝勒大圣堂呢!”

“烧就烧吧。”

珊莎初次见到大圣堂的大理石墙和七座水晶塔时,真以为这是世上最美的建筑,但自乔佛里在圣堂讲坛上将父亲斩首后,她对之则是满心厌恶。

“烧干净最好。”

“嘘,孩子,诸神会听见的。”

“怎么会?

他们从不听我祈祷。”

“他们在听,所以才派我来,不是吗?”

珊莎用手抠抠树皮,觉得自己头晕眼花,似乎有点发烧。

“就算他们派你来,又有什么用呢?

你答应带我回家,可我一直走不了。”

唐托斯拍拍她手臂。

“我跟某个人谈过了,他是我的好朋友……

也是您的朋友,小姐。

等时机一到,他便会雇艘快船,送我们去安全的地方。”

“现在正是时机,”珊莎坚持,“现在开战在即,没人会注意我。

我想我们只要行动,就一定能溜出去。”

“孩子呀,孩子。”

唐托斯摇摇头。

“溜出红堡很简单,我们能做到。

但每道城门都戒备森严,何况小恶魔还封锁了河道。”

这是事实。

如今黑水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空旷。

所有渡船都撤到北岸,而商船要么逃走,要么被小恶魔扣留,用于作战。

放眼望去,唯一的船是国王的战舰。

它们不断来回穿梭,保持在河中央的深水区,与南岸史坦尼斯的弓手飞箭往来。

史坦尼斯公爵本人还在行军,但他的先锋部队已于两天前趁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先行抵达。

早上醒来,全君临都看到了他们的帐篷与旗帜。

珊莎听说他们有五千人之多,几乎相当于城里金袍卫士的总数。

敌人营地里飘扬着佛索威家族的青苹果旗和红苹果旗,伊斯蒙家族的海龟旗以及佛罗伦家族的狐狸鲜花旗,他们的指挥官是古德·莫里根爵士,一个著名的南方骑士,从前是蓝礼的绿衣卫。

他的旗帜乃是一只飞鸦,在风雨欲来的碧绿天空中大展黑翅。

但最令整个城市揪心的还是那些淡黄的旗,长长的旗穗拖在后面,如火焰一样摇曳,原本该是家族纹章的地方放着神的标记:光之王的烈焰红心。

“大家都说,等史坦尼斯亲临城下,他的人马将达到乔佛里的十倍。”

唐托斯捏捏她肩膀。

“亲爱的,兵力多寡并不重要,他们在大河对岸,没有船过不来。”

“可他有船,而且比乔佛里的多。”

“风息堡到这儿路程遥远,舰队需经马赛岬,穿过喉道,进入黑水湾。

或许正道诸神会卷起风暴,把他们统统抹去。”

唐托斯充满希望地微笑。

“我知道您很不容易,但是孩子,千万得耐心。

等我的朋友回到都城,我们就会有船。

您不要怕,请相信您的佛罗理安吧。”

珊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肚子里则有恐惧绞动抽搐,一天比一天强烈。

弥赛菈公主离去那天的经历一直在梦中纠缠不休,梦魇黑暗而令人窒息,令她每每在深夜惊醒,拼命喘气。

群众的尖叫萦绕耳际,不成词句,活像动物的嘶喊。

他们把她团团围住,各种东西朝她扔来,还想将她拉下马,若不是猎狗杀开一条血路来救她,后果不堪设想。

想想看,他们将总主教撕成碎片,用石头砸扁了艾伦爵士的头。

您不要怕!

他居然要我别害怕!

其实全城都陷入了恐慌。

珊莎在城堡围墙上看到,老百姓们统统关闭窗户,上好门闩,似乎这样就能保住性命。

上次君临城陷,兰尼斯特家肆意**掳掠,带走几百条人命,那一次还是开城投降的。

而今小恶魔试图抵抗,城破之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唐托斯还在喋喋不休。

“如果我还是骑士,就得穿上盔甲,和其他人一起守城。

我真该亲吻乔佛里国王的脚,真心实意地感谢他的安排。”

“你去谢他把你变成弄臣,他就会让你再做回骑士。”

珊莎尖刻地说。

唐托斯咯咯笑道:“我的琼琪是个聪明姑娘,不是吗?”

“乔佛里和他母亲说我很笨。”

“他们这样想就好,亲爱的,这样您更安全。

瑟曦太后,小恶魔以及瓦里斯这些人当彼此是毒蛇猛兽,像老鹰一样互相盯得紧紧的,到处花钱雇人探听消息,但坦妲伯爵夫人的女儿就没人劳神关心,对不对?”

唐托斯捂住嘴巴,打了个嗝。

“诸神保佑您,我的小琼琪。”

他的泪水涌上来,是酒的缘故。

“快给您的佛罗理安一个小小的吻吧。

一个幸运之吻。”

他摇摇晃晃地向她靠近。

珊莎避开他探出的湿润双唇,轻轻吻在他胡子拉碴的脸颊上,并跟他道晚安,竭尽全力才没有哭泣。

最近她哭得太多。

这样很不体面,她知道,但就是控制不住。

有时为了一些琐事,眼泪便掉下来,怎么都收不住。

梅葛楼的吊桥无人看守。

小恶魔将大部分金袍卫士调去守城,而白袍的御林铁卫们而今也忙得不可开交,无暇步步尾随她。

只要别离开城堡,珊莎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但她哪儿也不想去。

她穿过布满尖锐铁刺的干涸护城河,走上狭窄的高架楼梯,当到达卧房门口时,居然不想进去。

房间的墙壁让她窒息,明知里面窗户大开,她仍然感觉空气稀薄。

于是珊莎转回楼梯,继续攀登。

浓烟遮掩了群星和一轮纤细的新月,堡顶黑乎乎的,满是阴影。

但从这儿看出去,全城尽在眼帘:红堡高耸的塔楼和巨大的角堡,下方如迷宫般的城市街道,西面南面是奔流的黑水,东面则是海湾,以及一丛丛烟柱和灰烬,火,到处都是火。

近处,士兵擎着火炬,像蚂蚁一样爬满城墙和从城垛延伸出的塔楼。

烂泥门下,飘**的烟尘中依稀可辨三座投石机的轮廓,这是前所未有的巨型投石机,高过城墙足足二十尺。

但这一切都不能减轻她的恐惧。

一阵尖利的刺痛突然袭来,珊莎紧捂肚子,眼泪夺眶而出。

她差点摔下去,幸亏一个影子突然闪出,用强有力的手紧扣她的胳膊,将她稳住。

她仓皇地抓向城垛寻求支撑,指头在粗糙的岩石上乱扒。

“放开我,”她大喊,“放开!”

“小小鸟认为自己真的长翅膀,是吗?

还是想学你弟弟一样当瘸子啊?”

珊莎想挣脱他的抓握。

“我不会掉下去。

我只是……

被你吓了一跳,如此而已。”

“我吓着你了?

我还是把你吓着了?”

她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

“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我……”她瞥向别处。

“算了吧,小小鸟,你还是不敢正眼看我,对不对?”

猎狗放开她,“呵呵,当你被暴民围住时,倒挺高兴看见我的脸啊,记得吗?”

这一切,珊莎记得再清楚不过。

她记得他们的吼叫,记得鲜血从被石块砸破的额角沿着脸颊流淌而下,记得那个想把她从马上拉下去的男人嘴里喷出的刺鼻蒜味。

她仍能感觉那几根冷酷的手指钳着自己手腕,让她失去平衡,摇摇欲坠。

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去,但那只手忽然一阵抽搐,五根手指一起抽搐,手的主人像马一样尖声嘶叫。

胳膊落地,另一只手,另一只更强壮的手将她推回马鞍。

大蒜气味的男人倒在地上,手臂断处血流如注,但周围还有许多人,有的甚至手拿棍棒。

猎狗策马相迎,长剑舞成一片钢铁幻影,所经之处血肉横飞,人们四散奔逃。

他所向披靡,仰天长笑,那张烧伤的可怕脸庞似乎顷刻间变了形。

而今,她逼自己再度正视那张脸庞,真正地看。

这是礼貌,贵妇人必须随时随地都要记得有礼貌。

其实最可怕的不是那些疮疤,甚至不是他嘴唇抽搐的模样,最可怕的是他那双眼睛。

她从没见过如此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

“我……

我想我事后该去找你,”她吞吞吐吐地说,“当面向你道谢,因……

因为你救了我的命……

你真勇敢。”

“勇敢?”

他的笑声好似咆哮,“狗追老鼠有何勇气可言?

他们三十个对我一个,却无一人敢直视我的眼睛。”

她讨厌他说话的方式,总是那么刺耳,那么怒气冲冲。

“你觉得吓唬老百姓很令你愉快吗?”

“不,杀人才让我愉快。”

他的嘴巴再度抽搐,“你爱怎么皱脸都行,但在我面前,不要故作虔诚。

你出身世家,可别告诉我艾德·史塔克公爵从没杀过人啊?”

“他只是履行责任,没有喜欢过。”

“他这么告诉你?”

克里冈再次大笑,“看来你父亲不是个骗子便是个傻瓜。

杀戮才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他拔出长剑。

“这就是真实。

想必你尊贵的父亲大人在贝勒大圣堂前深有体会。

瞧啊,临冬城公爵,国王之手,北境守护,了不得的艾德·史塔克,传承八千年之久的血脉……

却被伊林·派恩一剑斩首,不是吗?

你记不记得,人头落地时,他的躯体还手舞足蹈地**?”

珊莎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于是抱住自己。

“你为何总这么讨厌?

我是在感谢你……”“没错,你把我当做那些你喜欢的‘真正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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